永安国主尊他为国师,五年以来,一直对他敬重有加。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带着还未褪去的对他的信任之色离去的。谢怜目光直勾勾望着前方,轻声道:“我真忘不了……我一剑刺下去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
花城淡声道:“忘了吧。那是戚容和安乐王的错。”
谢怜摇头,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倦声道:“……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
郎千秋的父皇登位,一改先代打压仙乐遗民之风。仙乐人和永安人好不容易和平共处了几十年,眼看有了转机,有了融合的前兆,有了远离纷争的希望,安乐王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血洗了鎏金宴。
潜逃途中,他找到安乐王那夜,原本是想警告他日后不要再起事端,谁知,这个他家族唯一的后人却在得知他真实身份后兴致勃勃地拉住了他,要求他加入复仇和复国大业。他眼神狂热,语音激昂,使人毛骨悚然,誓要先洗鎏金宴,再灭郎千秋,搅得永安翻天覆地,就算为此打破本来已经开始彼此释放善意的两批百姓,就算为此牺牲全部的仙乐遗民,只要能拉永安皇室和永安人同下地狱,他们也在所不惜。
可是,杀了就是杀了。即便有着再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多的“迫不得已”,事实也是他亲手杀了一个真心想容纳异己的明君,以及他的家族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支血脉。
所以,他该受。
第54章 食人巢鬼王对天官
谢怜转过头, 看着不远处那座垂头丧气的跪地石像, 道:“戚容有一点说的很对。我是挺失败的。”
花城淡声道:“戚容那种废物的话你也信。他除了打不死跑得快,还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八百多年了连个绝都混不上, 打他都嫌手脏。”
谢怜扯了扯嘴角, 心想, 打不死跑得快,他岂非也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混了八百多年, 也只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原本看到郎千秋作为东方武神飞升, 在上天庭位列天官,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 依旧是直来直去, 依旧会在枯燥的集议上打瞌睡, 他还颇为欣慰。然而,从此刻开始,不知郎千秋今后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去追击戚容,追到之后, 回来又会如何与他了结?
谢怜站起身来, 慢慢走到那座石像边。转到石像正面, 那张脸果然同他果然一模一样,只是雕刻成了哭泣的神情,满面流泪,哭得五官扭曲,难看极了。盯了一会儿,谢怜轻叹一声, 把手放在它头上,一道劲力灌下。
再挪开手,两条裂缝悄然爬上石像的脸颊,随即,这张哭泣的面容碎裂了。石像坍塌,化为无数小石,落到地上,再也拼凑不起来。
谢怜再转过身时,已然又是以往那张温和平静的面容。他揉了揉眉心,道:“戚容这巢穴里怕是还藏了不少活人,我去找找,把这些人都放出去。”
花城也站了起来,道:“走吧。”
方才一阵大乱,戚容巢穴里的青灯小鬼们四下逃窜,没逃的则躲藏在暗处,不敢出来。两人四下搜索,随手抓了几个倒霉小鬼,逼着它们带路,找到了好几个用来贮存“新鲜食材”的洞穴。粗略一数,戚容抓进来准备吃的活人,竟是不下三百,要么是附近的村民,要么是过路的旅人。
两人一路走,一路打开牢门,放走被困之人。手上做着这些事,谢怜略略平复了心情,加上现在也有空了,和花城闲扯几句,想了想,还是道:“对了,三郎,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花城道:“怎么?”
谢怜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戚容在背后指使鎏金殿一事的?”
就算一开始他不知道花城带他和郎千秋来青鬼巢穴是要做什么的,现在也知道了。花城的目的,就是让郎千秋亲耳听到戚容自己吐露当年鎏金殿一事的内情。
谢怜道:“我就是芳心的事,戚容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老早就去纠缠了。当初我虽然发现仙乐旧皇族暗中做了不少动作,但也不知背后操纵者是戚容。你为何会知道?你是从多早以前知道的?”
“不早。”花城负手,与他并肩而行,道,“我跟戚容打过几次交道,清楚他底细。戚容生前是仙乐人,极度仇视永安,惯于使用挑拨离间的手段,煽风点火制造事端。永安国数次针对皇族贵族的大暗杀都是他在背后操纵的,但一直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