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他们你还活着。”景衣踌躇许久,说出了这件事。
江遥寄的视线正在那忙前忙后的小厮身上,闻言看了看柜台摇扇查账的掌柜,莞尔道:“这样很好。”
告诉他们,反而让他们活得有负担。不如就这样彻底放下,给所有人一条更好的活路。
一壶茶喝罢,也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候。边陲之地并不讲究宵禁,路边夜市还很繁华。江遥寄留意了一下,正好有个老人在酒楼外卖糖葫芦。
“你去结账。”江遥寄说着掏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上,“这个当他们的小费。”
景衣接过金子,看到一处隐约刻着什么字,但早已模糊不清。江家以前是有很多这样私刻字的黄金当做身份证明,现在早已遗失不见。
景衣应下来,起身去了柜台。掌柜的正数落一个小厮,见有人来结账才露出点笑容。景衣递上那小块金子,掌柜的更是笑容堆面,亲自把这位金主送出酒楼。
江遥寄在酒楼外等他,二人会面,江遥寄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上去。景衣愣了愣,还是笑着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有些发硬的糖慢慢融化,一直甜到心里。
见他吃的高兴,江遥寄没有注意到自己也露了笑,有些炫耀意味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吃他家的糖葫芦,糖很甜,山楂也甜。”
景衣原本怕酸,没有吃那些红果子,闻言便放心地咬下一颗细细咀嚼。不是完全的甜,带有山楂去不掉的酸意,却是恰到好处,美味萦绕,唇齿留香。
景衣弯起眸子,将口中的山楂咽下,道:“我以前来这里,总是来不及领略地方风味,现在想想真是遗憾。”
江遥寄知道景衣是何时来过这里,就是那年江岱问答他,景衣坐在屏风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被寄予厚望的他。
途中
那年景衣坐在屏风后面,坐姿端庄,完全看不出宽大衣袍下的脚还够不到地面。
江岱紧张地看着身边年轻的皇子,皇子回头冲他温和一笑。其实皇子自己也很紧张啊。
百闻未见,不知这江遥寄是个怎样的人物。
一阵脚步声临近。景衣透过屏风间小小的缝隙看去,见来人与自己年纪相仿,剑眉清目,身姿笔挺,透出骨子里的高傲。
多俊的一个人啊。
景衣眯了眯眼,眼里流转着笑意。
江岱按照他一早吩咐过的问题问去,江遥寄不慌不忙,一一解答,才思敏捷,切中要害。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
江遥寄每答出一问,便会悄悄看一眼父亲,得到鼓励的眼神后又满怀信心地回答下一个问题。
注意到这一点,景衣一边在心里为江遥寄加分,一边绞着手指心神不定。
最后终于决定下来,抬手曲起指节,在椅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江岱听到声音便打发走了江遥寄,忐忑不安地看向皇子。
景衣站起身,负手从屏风后走出,来到江遥寄方才站立的位置,空气中还有他身上残留的气味。
“贵公子年纪尚小,我这样带走未免不近人情。”景衣沉着声音说道,“我予你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再来接他。你需知道,他一旦入了皇城,便很难回来了。”
那时候景衣以为自己只需要等待一年,不惜为了这一年在朝堂上与百官雄辩,更不惜最后撩袍跪倒,以命袒护。
这一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说起来,你去新疆域干什么?”再次启程的马车上,江遥寄问道。
景衣抬眼看他,犹豫着开口:“新疆域与鹄国接壤,而鹄国……近日很不安定。”此话一出,江遥寄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何尝不知。从鹄国叛逃的时候,一切正在酝酿。郑钧成杀了那当庭蔑视自己的邱允,掀起了一阵波浪,江遥寄暗中查询,觉察到此事似乎牵扯到那次江家大火。郑钧成发现他在查这件事,不由分说将他软禁,这几乎是坐实了他的猜测,于是才有叛逃一节。
时间不短,他却全然不知鹄国最近的情况。
“他们又闹什么?”江遥寄出言。
景衣也不掩藏什么,张口道:“郑钧成称帝。”
一个多月前江遥寄从鹄国叛逃,郑钧成觉得自己私藏江家后代的罪名压不住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以面圣为名来到皇城,并突然起兵造反,打了胡纪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被钉死在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