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六_作者:形骸(87)

2018-07-13 形骸

  泽年注视着,唇动了动,未说出一字。

  萧然拉了椅子环着他坐下,将那指环递到老人面前:“奶奶,您看是不是这个?”

  老人笑开,一脸的褶纹:“正是这个,你是年年?你竟长这么大了?你眼珠子怎生成了这个颜色?”

  萧然抱稳坐在他大腿上的人,不让他离开,然后摇头轻笑:“我不是,这是泽年给我的。”

  老人立即摇头:“这是年年要给他媳妇的,小伙子,你莫逗我老人家哩。”

  “我不是他媳妇,奶奶,我叫萧然,我是泽年的夫君。”

  他生生惊呆,腰上的手锢得又紧了些。

  老人神智愈发混乱:“你说什么?这……我年年是个小子,不是个丫头。”

  “我爱他。”萧然斩钉截铁,抱紧怀中的人。

  “我萧然这一生,只娶泽年一人,不娶妻,不生子,我要将他娶入我萧家,此生他所有种种,一并交付予我。苦痛也罢,仇恨也罢,罪责也罢,我通通要从他身上夺来。”

  “他给了我这枚指环之日起,他就是我萧然的人,反悔不得。”

  “我要娶他,不管我们都是男儿之身。我爱他,我便要娶他,谁也阻止不得。”

  萧然心中满是痛快

  这番话憋了太久,待说出时已是悲怆多于欣喜。

  太迟,太不是时候。

  可再不说出,他便再没机会了。

  他这辈子说过很多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的话语,以后也许还会说些振奋人心的言论,但绝不再会有如此刻这一番话,如此波澜壮阔了。

  “我要与他生同衾枕,死同墓穴。今生不够,来世我还要找到他,找到天涯海角也必要抓住他,穷尽吾生对他好,竭尽吾力予他安乐。”

  眼前模糊,今生国责家恨横亘,这些已然无法履行。

  他攥紧那枚指环:“奶奶,您是泽年唯一的长辈,我恳求您,把他嫁给我。”

  老人听得呆住,纠结了许久后,看向了他怀里那个柳衣泪人,眼神似乎清明了些:“年年,你喜欢这小伙子吗?你肯嫁给他吗?”

  萧然附在他耳旁:“你已答应过我的。”语气笃定霸道,却是藏着悲惧与哀求,“嫁给我,泽年,嫁给我。”低语到最后,已然哽咽。

  老人仍定定地看着他:“你娘给你的指环,你送了出去,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非娶即嫁。最重要的是,年年,你喜欢这个人吗?你真愿意同他在一起吗?”

  我曾喜欢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少年。

  我与他同为男儿,我亦曾视为禁忌,视为可耻,不敢诉之于口,不敢言表于情,生怕他远我,厌我,从此视我如洪水猛兽。

  我欢喜他,自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当他承认自己动心于我,我只当此生死而不足憾。

  我一心只在他身上,甘愿纵容他,包庇他,无论他欺我,害我。

  可他在我眼前杀了我最重要的兄长,乱我族氏,毁我家国。

  我血脉相连的亲人,皆因他而不幸,皆因我而不测。

  我想要一劳永逸地报复他,抓住他唯一的弱点,折磨他至死亡的尽头。

  我恨他恨至死

  如恨我恨至死

  可是……

  “嫁给我,好不好?”

  “年年,你想好了吗?”

  “是。”

  可是我亦爱他。恨之入骨,恨之烙魂,有多恨,便有多双倍熔髓剖心的爱。

  “是……我愿意。”

  这份背伦理、背亲族的爱,一直都是我的罪。

  罪无可恕。

  第44章 新人

  他穿着大红喜服而来,手捧另一件鲜艳嫁衣。

  他倚在榻上,伸手抚过那温凉交织的红色花纹,只觉那花如火,几欲燃尽魂命。

  “我帮你穿上。”

  萧然抖开繁复艳丽的嫁衣,一件一件给他妥帖换上。

  泽年懒得动手,便半阖着温润漆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我帮你梳头发。”

  萧然取过梳子,抚过他及腰长发,三梳梳到尾,又悄悄取剪刀截了一段,盘起藏入心口。

  红色发冠并入,红色束额系上,他俯身轻吻于他颈侧:“从今日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泽年阖眼,掩口轻咳,移开手时悄然扬了唇角,有些得逞似地轻笑:“此后,你便是鳏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