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炸毛了,原本光滑顺溜的羽毛蓬成一个球,看起来像个染色的仿真玩偶,他喃喃道:“好。希望是个活物。”
地面是温热的,穿着鞋子都能感觉到热度,可见火球的温度着实不低,以前家里铺设的地暖管道赤脚踩上去仅仅略高于体温,而那时的室温将近三十度,这要是密闭的室内,周栎看了看肩上的白鸟,估计可以吃烤鸡翅了。
天上现在还有十个太阳,一颗距离地表一点五亿千米的恒星,九只近在咫尺的金乌,坑里那只鸟一直没有动静,莫非是失足掉落,然后摔死了?
终于走到大坑的边缘处,文羽嗖地飞到了半空:“受不了了,这也太热了,周栎,难道你没有感觉吗?”
“怎么没有感觉?”周栎摸了一把头顶摇摇欲坠的汗珠,顺手往衣服下摆一擦,“你看到没,亏得我穿了件吸汗的棉T,不然黏在背上得难受死。”
文羽忽然不作声了,周栎向下一看,出乎意料地发现坑里居然别有洞天,本应一身狼狈的三足乌怡然自得地静卧一侧,赤羽白喙,毛色鲜亮。
金乌旁边有个席地而坐的老人,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头顶黑色鸭舌帽,怀里抱着一个黑匣子,看见周栎在上方探头,老人一捋花白的山羊须,斜睨了他一眼:“一旁看什么好戏?要不是我的飞行器出了点故障,你这小妖怪再修炼几百年也跟我搭不上话。”
周栎暂且不去辩解自己的身份,识趣地后退几步:“老先生,我们路过这里,差点被您这飞行器砸扁。”
老人将他的墨镜取下来,利落的一个翻身,跳到地面上:“你这招在外面早就过时了,还有个专有名词,叫‘碰瓷’。”
说着将周栎上下一打量,语调上升:“咝,你这不对啊,怎么是个人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周栎热得难受,脖子里黏了一圈汗,声音有些急躁:“我是人,当然是因为我爸妈都是人,这温度实在受不了,您能不能让这个飞行器先飞上去?或者咱借一步说话?”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向前一看,与后车厢上醒目的非洲兄弟打了个照面,又向后望了几眼他们的来处,摸着胡须道:“我知道了,你们是从村口来的,不知道那老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周栎没听清最后一句:“您说什么?”
老人一笑了之:“没什么,来者是客,送你们一程。”
说罢,也不管周栎是个什么态度,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尾处,车锁喀嗒一声自行脱落,他回头一笑:“那我先上车了,我们边走边说。”
这个回头一笑把周栎吓得够呛,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头活生生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只白鸟落在周栎头顶,直愣愣地盯着坑里的“飞行器”。
周栎大声喊道:“你的飞行器怎么办?”
老人在车厢一侧开了个头大的洞,伸出脖子瞧了一眼:“等会儿自己就上去了,跟你们的公交似的,不过只有大理寺的职员才能坐。”
文羽跳下来变成人形,皱着眉质问他:“车我们是要还回去的,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猛地一看,车厢上挂了一颗头,跟斩首示众似的,周栎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上了车。
老人这才发现整个后车厢里就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头,生怕下一秒车身一震,被脖子下方那块薄而坚韧的铁皮削了脑袋。
老人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个人问他大理寺是什么,只得慢悠悠地接上自己方才的话:“这儿的妖怪成了精,那都是要上户口的,一旦上了户口,一般情况下就得一辈子待在这儿,不然就会被大理寺的人捉拿归案,要砍头的。”
一个人在后车厢里实在是寂寞空虚无聊得紧,老人索性在车厢前头又划拉了一个口子,这次是个方方正正的窗口样式,刚好对着小布的后脑勺,老人顿时笑得慈祥了许多:“哟,还有个小朋友呢。”
划拉铁皮时刺啦刺啦的响声如魔音入耳,小布已然忍了很久,脸色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过,说不定从老头这儿能套点话,于是他抿了个笑容转过身:“老爷爷好,我叫小布,来这儿旅游的。”
老人除了外表像老人,其他哪儿都不像,直到他此刻显露出对小孩的善意:“哎,小布好,我叫徐重明,这里……可不是个旅游的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