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哲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你有枪吗?警察不应该裤腰带上别枪吗?”
“我没碰过枪谢谢。我们部门上下估计一把枪也没有。”程文哲不觉得遗憾,反正鬼也吃不了枪子,还不如手里这张符管用。
“也是,你们一般都不上一线的……”周栎叹了口气,刚想再嘲讽几句,忽然盯着天台边半天没移眼。
“胡说……操。”程文哲也看见了。
那是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天台边的护栏,天知道他是怎么翻过去的。
“老方,别松手,我们马上过去。”
周栎看着程文哲拔腿跑了过去,皱了下眉,这只手……是方琢言吗?
不及多想,他翻出一张异常繁复的符咒,置于双指间,口中念念有词,说不上来是什么语言,更像远古时代的仪式,火堆旁跳着大开大合的即兴舞蹈,巫师吟唱着赞颂天地的诗歌。
周栎微阖双眼,阳光穿透过一层薄薄的眼皮,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宛如置身地壳下粘稠流动的熔岩,几滴金色的液体溅出,他感觉自己看到了炼狱,一个黑影迎面而来,俯首屈膝,诸事莫不遵从。
口齿间不断溢出一连串不明意味的音节,他的脸颊通红,眉头紧皱,好似在憋着一口气,直到最后睁眼吐出两个汉字:“役鬼。”
第31章 女伥
一只通体岩黑色的怪物破符而出,皮肤表层如同龟裂的大地,透过裂缝可以隐约窥探到它的体内,颜色鲜艳的岩浆不断翻滚、沸腾。
周栎呵斥一声:“让开!”
程文哲刚跑到天台边上,回头看见这副地狱般的景象身形一滞,连滚带爬地挪到了角落里,余光瞥了一眼挂在栏杆上的两人,心里一跳——拼命拽着栏杆的人居然是吕妍,而她的下方,方琢言仰着头,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可能吗?他记得方琢言的体重是一百三十斤往上。
陈衡听到声音后也停止了动作,眼前的微小砂砾蓦然落下,像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重力,他的根须失去了目标,无所适从地瘫在地上,他手一顿,指尖用力,树根簌簌地缠绕在一起,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手掌,小臂皮肤下经脉旋动,这具异于常人的身体以其独特的方式生出一根新的食指。
“役鬼?”他喃喃自语,看着眼前两人多高的怪物与清秀的年轻人达成既定的契约,年轻人下意识地伸出匀称的手臂,悬在半空虚写了几个古文字,怪物步态僵硬地移动到天台边上,倏地伸出一只黑色的岩石手掌,将两个不断挣扎的人影捞了上来。
沈云檀心跳慢了半拍,额上出了一层虚汗,顾不得擦,只定定地看着周栎,这些天来,他大多数时间都像个普通人一样,不,他现在本应是个普通人才对,但是这张符所代表的,却是神鬼之约。
借役鬼之力,可以理解为使用了一个杠杆,支点为这张黄符,只要符是完好的,役鬼来时的门就不会关上。
周栎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是他。
役鬼一动不动地站在天台上,像一块史前熔岩雕塑,这个看起来笨重的东西身手却很灵活,许是通过符的沟通,它甚至将那只手掌内部的岩浆冷却了下来。
周栎的表情并不轻松,他的双手捧着一抔空气,黄符平平展展地悬在他的手面上,仔细一看,朱红符咒像是活了过来,如血液一般在草黄符纸上流动。
轻薄的符纸极其脆弱,遇火燃烧,遇水松软,稍用力即可轻易撕碎,周栎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寂静庄严的庙宇中,时而发出几声孩童的嬉笑,老和尚不拘着他,任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撕纸玩,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重画一张,放在高高的柜顶,他不甘心,将三四个凳子摞在一起,屏气攀爬,最终摔了下来,却没有摔在冷硬的水泥地上,而是被几根藤条缠住了腰身,轻轻地放了下来。
老和尚一定早料到自己会摔下来,提前布了些小术法。
沈云檀见他皱眉,悄无声息地作了几个手势,掌间慢慢凝起了白雾,又散开,飘飘忽忽地盖在周栎头顶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去一样。
役鬼一符,周栎以前仅仅练习过,也尝试过尽量维持得久一点,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他心里默默地计时,与此同时祈祷着暗处的伥鬼不要骤然发难。
被役鬼救上来的两人看起来情况尚好,吕妍侧躺在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半晌,方琢言倚着石台,眼神空洞,大概是刚经历了生死一线,还没有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