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傅慊自记事起就天天屁颠屁颠跟着这个老人。
那时傅慊还没有名字,大家都称他少主。
那老人觉得这么叫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着实奇怪,一问这孩子还没有名字,还不知父亲为谁,这老人思来想去决定给他取一个。
傅姓之人,曾是天子家师,常传王道、国道,以此为姓自有不凡期望在其中。
慊,意为满足,同音于谦,稍得几分谦逊意味。
傅慊就这么有了名字,虽然有些不讲世俗的常理纲要,但在这南冥哪有什么世俗礼纲之说,就算随口掐一个……算了,随口掐一个的话教主肯定是不愿意的。
教主听说这野孩子有了名字,也觉得极好,又想关中有取字的习惯,就叫老人再给傅慊一个字。
老人想了想,决定用厌,意同慊,是谓满足,便得字子厌。
傅慊的童年算不上快活,天天不是练毒功就是吃毒草,要不就是泡在毒水里,纵傅慊天赋异禀,是练这清冥功的料,但也是会疼会难受。
这个时候那教主正算计着怎么入侵关中,根本不可能考虑傅慊那么多,当初就算说傅慊会大成,也不过说说而已。
关心傅慊的只有这个老人,一心一意把傅慊当一个孩子看待,教他世俗礼仪,教他知识道义,教他怎样在南冥得一心之净土。
然而这老人似乎忘记了,那教主要傅慊成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头。
但世人育子,自然都是想将最好的授予他。
傅慊七岁那年已经练清冥功到第四重,七年就得那老人二十年艰辛修习,这天赋果真不可详解。
也是这一年南冥第一次入侵关中失败,傅慊和几位长老早早就被藏起来,等了许久才看那断了一臂的教主狼狈回来。
南冥损失惨重,教众跑了不少,但傅慊生在这教中,纵使早对修炼清冥功厌倦,也是无处可去。
那教主抱着自己的断臂,对小小的傅慊说,你一定要替本教主报仇,把那用剑的人斩于手下。
傅慊默默记下,问教主怎样报仇。
教主告诉他只要清冥功练到大成,就能天下无敌,报仇雪恨自然手到擒来。
傅慊继续问,如果天下无敌是不是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南冥教主觉傅慊果然是个可塑之才,笑道:自然,若功力大成便可为所欲为,无人可挡,连天下都唾手可得。
傅慊很高兴,想着等功力大成就再不用吃毒草泡毒水,不用继续在南冥呆着,可以去关中游历,体验那老人说的自在生活。
而南冥教主不知傅慊所想,仍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里。
白飒在一简易的帐篷中醒来,看着头顶的尖顶感觉这个景象似曾相识,药香传来,还是那在仁亲王府喝的熟悉味道。
勉强侧头,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对着一小锅扇动,白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尚渝?”
那人回头,白飒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着陌生的人依旧结舌。
“呃……傅……”
“你要是不习惯就还按以前来吧,”对方说着把药倒出来走到白飒床边,“尚渝这个名字是医圣给我取的,也不算作伪。”
白飒接过药,一边喝一边看那人——
眉若刀锋,睫若鸦羽。
狭眸薄唇,眼底着漆。
面目如画,邪俊摄人。
谦谦君子,凛凛煞气。
看若画中人,却是阿修罗。
在心里这么一比较,和原来时常面上带笑的清隽公子样全然不同,而且看起来很是不好惹,白飒感觉自己在心里是接受不了的。
可能是白飒打量得的太久了,发现对方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原来那副模样看得久一些自然没什么感觉,现在被这样一个眉目摄人的家伙看着,白飒只觉如坐针毡。
“怎么了?看起来很奇怪?”
白飒看傅慊笑起来,许是因为那张脸带着几分邪气,笑起来也是一副邪肆的样子。
这厢听闻,白飒斟酌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该用对尚渝的态度,还是该用对陌生人的态度,最后才道:“俊是很俊了,就是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白飒之耿直,莫过如此。
傅慊莫可奈何敛了笑,坐在白飒床边,后者往里靠了靠。
“躲什么,我给你看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