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纻舞_作者:紫文昭雪(187)

  “咳咳…..”江季麟咳出一口血,横剑在前,白衣几乎被染红了半边,“我来了,别怕。”

  他鬓角的发丝散乱着,几缕发染了粘稠的血粘在脸上,白皙的面庞上落着点墨般的血迹,翩翩的白衣衣角翻起,像是一樽保护神般矗在宁长青面前,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他的腹部,一柄长剑自后穿透,剑刃被血染红,锋利的剑尖聚着几滴血,凝成圆润的血珠,滴答着落下一滴。

  他说,我来了,别怕。

  宁长青的心像是被生生揪出来,用刀一片片剐下来,痛的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他大声地喊着,却丝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举得起两百斤重的铁锤,却觉得手里的剑重若巨石。

  江季麟轻笑着瞥了他一眼,软剑像是蛇一般扭着在周围划出一道圈。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取不得。”

  他的剑将刺客逼退了半步,电光石火的半步让他来得及把宁长青推出了包围圈,他护在宁长青的身边,修长的身影在绯红的血衣下单薄地过分。

  不远处已经传来“保护将军”的喊叫声。

  宁长青红着眼,目呲欲裂,一脚踢开厮杀间死在自己脚边的一个刺客,那已死之人带着力道,将几人逼退了两三步。

  “季麟哥!!”他伸臂揽住江季麟,挥着手中长剑朝援军的方向退。

  江季麟靠在他肩膀上,手里的软剑已经失去了挥舞起来的气力。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那夜的事,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鼻涕眼泪齐齐落下,失了神智般哑着嗓子哇哇乱叫,吐不出一句成型的话。

  “不……麟……我…...你……不……”

  他像是受了凉般剧烈地打起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颊瞥的通红。

  江季麟眸中黑色渐暗,怔怔地看着宁长青面庞。

  刺客不要命地扑了上来。

  两人身后便是桥,桥下,是通往从城外护城河的河道,流水不急不缓,像是安详的老人。

  江季麟突然伸手抱住宁长青腰,像是瞬间恢复了所有气力,点脚起身,带着宁长青落到了桥左边一米高的桥柱上。

  他搂着宁长青的腰,左手顺着他的腰身滑到他身前,重重推了出去!

  桥与河道垂直,江季麟站着的桥柱距桥头足有两米,宁长青被推出去的方向正和桥梁夹了一半墙角的角度。

  七八米距离的河水在宁长青的眼底划过,一条鲤鱼扑腾着跳起又落下的功夫,宁长青一个踉跄,摔在地面上。

  江季麟用内力,把他推了出去。

  他笑着看着他,染血的白衣在半空中摇晃着落下。

  水面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绯红的血衣间零星的白色在宁长青眼前消失在河流中。

  “噗通……”

  宁长青终于听到了声音。

  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

  “不要!!!!”

  …………………………………..

  流水湍湍,那些血色像是入了海的水滴,霎那间便淡去,消散。

  身着墨衣的男子在河水里无望地拍打着,他入了癫般嘶吼着,束发的玉冠歪斜在一侧,额前散乱了几缕粘稠的发,在麦色的面庞上划过几道带血的水痕。

  “将军!”有人试图拉他起来,却被他一掌拍飞出去,落在水里,扑腾着被同伴拽出来。

  没有人敢再上前拉他。

  桥上是一堆堆的死人,皆被根根箭矢穿五脏六肺而亡,还有几个刺客逃出了箭雨,消失在人群中。

  而那个河道中疯狂地拍着水面的男子,此时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刺客逃出去,也不在意桥上堆叠的尸体,更不在意四周默默候着的士卒。

  他无望地拍着水面,朝深浅不定的水里一次又一次扎进去,又湿着衣服一次次空手而起。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从城内的河道,到城外的护城河。

  宁长青几乎绝望地寻找着,他浑身黏湿,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他的面上全是血水,间或有泪痕冲刷过两道惊心触目的痕迹,他早已经忘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在他身边的,是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

  他们心中神袛般的将军,佝偻着腰背,沙哑着嗓子哭喊,一声声“季麟哥”如同旷野中失去了伴侣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