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颜子钰忽然说:“那你想要我给你起个名字吗?”
他猛然抬头,眼中似浮了一层水雾,声音有些发颤道:“属下,何德何能……”
“君行,君子的君,言行的行,君子以果行育德。出自周易四卦,坎下艮上,谓蒙卦。蒙以养正,此卦乃教养以正道之意。随我姓,从此你便叫颜君行。”
只不过这个蒙卦,却是鞭策自己的意思。
他的人生里既然只有任务,规矩,和刑罚,那么自己就要填上这大片的空白,从头教他。教他什么东西好吃,什么是喜欢和不喜欢,教他喜怒哀乐,良辰美景,教他——爱和温暖。
颜君行深吸一口气,随即拜伏在地:“属下谢主人赐名。属下性命早已是主人的,主人大恩,只怕属下……无以为报。”他不懂那些话,但他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都是极好的。
颜子钰弯腰,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指了指后堂摆放的一张软榻,这本是方便患者诊病之用的,“不早了,便在这歇息了吧。”
颜君行却道:“主人既只有属下一个暗卫,虽然主人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属下自当尽责,怎可自己休息而不为主人值守?”
“那照你这般说法,你夜夜都要值守,还能从此不睡觉了不成?”
颜君行忙道:“属下从小训练,每日只小憩即可。”
还没说完,却被颜子钰不由分说按在了塌上,道:“你身上带伤。”
看他又要说什么的样子,连忙加了一句:“我需要你尽快休养好,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是,谨遵主人令。属下必不敢误事。”
第7章
颜君行身上的伤极重,颜子钰怕他晚上睡不安稳,临走时在后堂点了一支九息安神香。
这香是一个商贾所赠诊费之一,由西域珍贵香料为底,经前朝秘方制成。顾名思义,九息之内即可入睡,是一种极厉害的催眠香。
颜君行作为暗卫,虽受过各种抗迷香的训练,然而这安神香却并非迷药,只是异常珍贵的浓香而已。暗卫营又如何去找这种香来训练?
因此颜君行本就疲累之极,今日又于生死边缘徘徊,后又心情大起大落,此时脑中想着主人临走时的温柔关心之意,心神一松,迅速便抵抗不住睡意,倒在枕上沉沉睡去。
颜子钰随手点掉自己的“安神助睡”增益状态,头脑恢复了清醒,并没有睡的意思。回到自己屋里,仅点了支蜡烛,就着微弱的烛光翻起书来。
今天只是给颜君行喂了把气血药,勉强抬了半管血而已,身上的伤并没有处理,那200层的负面状态只要还挂着,就会持续掉血。因此颜子钰他不敢睡。他总怕万一睡死了,君行的伤又出状况,他又是个死脑筋,不敢喊自己起来,那么……
还没等颜子钰想下去,颜君行那里果然出了状况。他听到隐隐约约两声□□声,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光线微弱的灯笼“烛影”在手里提了,便忙向后堂走去。
颜子钰将烛影搁在桌上,借着微光看到颜君行的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忙伸手轻触,果然甚是烫人。收了手,再用插件去看详细的情况,却发现,在那200层的debuff之前,又新挂了两个:“发热”“伤口发炎”。
发热他能理解,明摆着的,伤口发炎?
颜子钰于是去读那个debuff下面的小字说明:
“伤口发炎:因外伤未作处理超过一日,有炎症出现。”
颜子钰:……
他看着颜君行梦中蹙起的眉头,现在却只想摔东西。
伤口为什么没处理!二百道!没处理为什么不跟他说!自己都给他内服的药了!他为什么不向自己要外用的伤药!他以为自己的免疫系统是铜墙铁壁吗!
然而颜子钰心如明镜,这些,他怎么可能主动提起。于是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化为一声默然长叹。
还不如说,其实他气的是自己,整整一个晚上,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血迹。
迅速忙起来,烧热水,取白酒,去前厅药柜拣了几味消炎去火的草药,又从背包里拿出几组用作缝纫材料的棉布,一一备好。
先用棉布浸了凉水,折成方帕子敷在他额头。又极轻柔地剥了他的衣服,只有简单的两层,外罩一层完整的黑衣,黑衣之内却并不是里衣,竟是一层粗糙的灰色囚服,并且随着刑鞭落下,胸背两处早已碎成块条,却因血液凝固而粘在了伤口上。布条之下,隐约可见不成形状的模糊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