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屋前,颜子钰忽又道:“明早你做完饭,记得叫我起床。”
因他睡了这一天,医馆已经一日没有开了。
“是,主人。”
“那么……”颜子钰站在屋内,向颜君行挥了挥手,嘴角轻轻勾起,
“一夜好梦,晚安。”
颜君行愣愣的不知如何回复主人这句,颜子钰也没指望他能回,径自关门回屋了。
……也许,今晚会有好梦的吧。
当颜君行躺在榻上,心中渐渐安静在耳边的风鸟静谧,室间的草药清芬时,脑中迷迷糊糊地转过了这一句。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时,颜子钰是被几声平稳短促,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唤醒的。
他本来还欲赖床,但是神志迷蒙间却又想到,若是拖的时间长了,只怕屋外那人再以为惹恼了自己。于是咬咬牙,把自己从被窝里揪出来,飞速一键穿了外观,准备洗漱。
刚出门,就见颜君行利落地半跪下身,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属下给主人请安。”
言语间声调倒是颇为鲜活有力,不再像最初时那如死灰般的平静,令人心悸。
颜子钰却没喊人起身,歪着脑袋有趣地看了看他,道:“纠正一下,应该说,主人,早上好。”
“是。主人……早上好?”
“谢谢,早上好,君行。”说罢拉了他起来,“走,去吃饭。”
到了餐桌,颜子钰见他给自己盛粥盛了一多半。便将自己那碗推了过去,将两只碗掉了个个。
“你多吃些。”
“主人!属下…………是。”
颜君行跟颜子钰身高仿佛,然估计是因为从小营养不良,身形却太瘦削了些,颜子钰每每看到袖子下他那细细的手腕,就是一阵心疼,因此恨不得立马把十年的饭都给他喂进肚里去,把他喂的健硕些。
吃完了早餐,颜子钰便将医馆开了门,然后依旧捧了卷医书出来。
摆了茶具,从储茶紫砂罐中取了茶叶,先用茶碾磨碎,再浇之以清泉,调末为膏,而后在竹椅旁支起了炉子。
茗炉碧叶,一室安静,小鼎长泉,文火细烟。
一沸,如鱼目,微有声。调之以盐。
二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以竹环激荡汤心,量末而下。
三沸,腾波鼓浪,奔涛溅沫。起身,取前水,入汤止沸,再焙之,便是精华。
一应流程走完,壶中渐渐氤氲出茶香,缭绕充盈于室。
颜子钰熄了炉火,“有道是‘一枪旗紫笋灵芽,摘得和烟和雨’。今日我煮的这个,叫做顾渚紫笋,可惜了此处却无阳崖云泉与之相配。”
随后话音一顿,却是转过身来,向旁边站着的那人道:“你来,将茶汤沏入盏中。”
颜君行本在旁侍立,静静地看着主人取茶煎茶,衣袖轻抬,行云流水,却并无不着烟火之意,而是宛如一卷生活之画,自有生机雅意。
他正自欣赏,故而不觉出了神,此时听主人如此吩咐,吓了一跳,慌忙跪地道:“属下……愚钝,不敢妄自使用主人名贵茶具,请主人责罚。”
“你慌什么,我这不是教你么,快起来。你学会了,以后烹茶之事便交给你了。”
听到主人要教他,只得起身,却是心中惴惴,生怕学不会惹得主人厌烦。
颜子钰轻提壶鼎,塞入他的手中,又右手捏了盏琉璃茶海,绕到他的背后,左手覆上他的臂膀,引着他动作,让茶汤飞流而下。
这动作宛如环抱,让颜君行瞬间僵硬了身体,双手不受控制,只得随着主人的引导而为。而颜子钰见出汤过半,便将茶海放入他的掌心,而后轻轻松了手。
然而茶器行运间讲究一个进退火候,颜君行两手平日握惯了刀剑暗器的,使力迅捷凌厉,肌肉本就僵硬,此时待主人着力一去,下意识地力贯臂指。那壶鼎一抖,角度便不受控制,热气腾腾的茶汤倾泻而出,却是落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颜君行猛然被烫,手中一松,那琉璃茶海眼见便要落地,却见旁里伸出一只玉手,从容地接了。
出此变故,他瞬间心脏骇的几乎停跳,见终究没有摔碎,回过神来,便将茶壶搁在了桌上,刷地就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