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啟想要藏着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顾容耳边。
那日,顾容正在沉香苑内的小溪边,望着远处天空下的那轮圆月发呆。他终于在那月亮上看到了萧啟的影子,看到了往日的种种。他为自己曾经对萧啟的怀疑感到可笑,也为自己如今的孤身一人感到可笑。他分明可以离了汝阴侯府,往那南方归去,等到萧啟得胜归来,他再回来也是不迟的。可是,他犹豫了,他只想成为萧啟所喜欢的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突然,一阵响声传来,一只鸟轻悄悄地落在了一旁的树边。见左右无人,他随手抱过那只鸟,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鸟带来的信笺。
他漫步回室内,屏退了屋内之人,急急忙忙展开了信,却看到了萧啟重伤一事。他立时站起身来,想要出门去找萧啟,去他身边照顾他。可是,不过一霎时,他又坐下了。他知道,他还不能走,也不能让萧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稳下心神,继续看信,却看到了慕容忱如何与陈孚勾结,又如何在战场上逼退萧啟的内容。信中虽未言及慕容忱如何重伤萧啟,可他知道西狄人向来手段狠辣,折磨人也是不留余地,不知萧啟是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才逃脱生天。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脑中回响着“慕容忱”三字。
他知道,慕容一族乃是西北地界皇族中的一支,只因对政权和领土分割存有异议,才与皇族断了关系。西狄不过是部落名,他们的野心不在于称霸西北,而是妄图挥兵南下,占领中原地带。
原本他是不欲理会西狄的,如今却不得不收拾一番了。他立即修书一封,派出了一个高手前往西塞,令他找准时机取了慕容忱性命。
那高手得了书信,立即快马赶至西塞,混入百姓之中,一边探听消息一边找寻机会。可惜的是,自那一战之后,西狄人连续好几年没再侵扰西塞,他不得不长留于此。
没曾想,这一留,便是三年。
第17章 风又起几人来去
又是一年临近冬日的时节,西塞的风早已带上凉意,林木落叶萧萧,江川细细流淌,有一人执戟坐于山坡,看着远处那苍茫的天空,目光里满是坚定。风吹动了他的散发,一身铠甲的背影宛如歇伏在地的老虎,只等着咬死猎物的那一刻。
突然,那人身后走来一人,在他身边坐下,道:“又来这里?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那人道:“你看那边的炊烟,袅袅升起,真是如画般的景致。”
他身边那人看了看那处,不甚明了,问道:“这炊烟分明是西狄人的军队,你缘何说其如画?莫不是还未忘三年前的事情,想要借机报复?”
原来,那人正是萧啟,他身边那人正是张掾。
听到张掾的问话,萧啟心上说着“倒也不是”,嘴上却说道:“那是当然,这一次,我定是要手刃他的!”
张掾有点担心,这几年西狄未再侵扰,一派宁静之下定然藏着更深的阴谋,此役恐不会轻易结束。不过,值得欣喜的是,西狄人似乎已经和陈孚父子撕破脸面,不再合作了。既然这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今上应该会很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三年前萧啟受伤那件事后,张掾还是寻着机会让人把消息传回了京中。他知道军中有定时的军需补给,每过一段时日就会有人运送物资来此,终于有一日他见着了一位熟悉的押运官,便央他将消息传回去了。
因此,今上早就等着西狄大举来犯以及陈孚父子战败之时。这般,便有借口将这父子调回京中,好好监管起来。
但是,萧啟这模样,是非要打赢此仗的。如果真让他做成了,今上是否会迁怒于他呢?汝阴侯这三年也不是很得今上喜爱,他的器量也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今上颇为后悔招揽了汝阴侯。可是,今上到底顾虑着,毕竟东边还在萧家人手里,他也寻不着机会惩处汝阴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如若萧啟此番捋了虎须,不知是否会惹来一身腥膻。
“你何必只想着报仇呢?要知道京中还有父母等候着你,你与他们决一死战真有必要吗?”
这下便换作萧啟不明白了,张掾这几年收敛了不少,性情上的散漫居然没了大半,只余那决然不同于常人的洒脱之气。可是,当初说要助他报仇的不也是他吗?如今为何转变了心思。
“你可别是长了年岁,减了勇气,你何时这般不思进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