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_作者:秋千在时(6)

2018-06-01 秋千在时

  莺儿身上的帕子是新的,没舍得掏出来给阮唐,看他还没洗脸,便推着他往暖阁走,“大少爷都去了书房,你怎么还没把自己收拾好。快点,弄完了去伺候少爷念书。”

  阮唐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听莺儿的话弯腰洗脸。

  周锦城其实没去书房,只是先出去喂了一回狗。

  他进来时正好碰上阮唐在擦脸,头发也梳整齐了,脸上带着潮气,看着很清爽。两颊惯现着酒窝,不是只小脏猫了。

  阮唐小时候其实是好好的,甚至称得上一句聪明,白生生的一个小包子,街坊四邻谁看了都喜欢。

  只是六岁上一场高烧烧的有些过头,从那以后,他反应就慢,脑子更是跟不上身体的长。

  可很多事只要他娘多教几次,阮唐就都能学会。

  他穿好了衣服,依然是昨日那套浅碧色小褂和扎腿裤子,高高兴兴地跟在周锦城身后。

  周锦城原本已经打算好叫周安来把阮唐领回去了,可是到了这会儿,他又想,要不再等两天。

  他对阮唐说:“傻子,不准再叫哥哥,烦的人头疼。”

  阮唐仰头看比自己高一颗头有余的大少爷,疑惑地问:“那要叫什么?”

  周锦城道:“什么都不准。最好闭嘴,一句话都别说。”

  阮唐乖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这回连嗯都没嗯一声,把命令执行的彻底。

  可惜路走到一半,阮唐就苦着脸扯周锦城的袖子。

  “干什么?”

  阮唐眼巴巴地看他。

  周锦城无可奈何,道:“可以说话。”

  阮唐道:“……我想解手。”

  他下意识又要叫哥哥,幸亏憋了回去。

  周锦城只得把他带到地方去解手。

  阮唐很快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出来了,周锦城站在那里等,他赶紧走过去,依然拽住了周锦城的袖口,嗯嗯了两声,意思是走吧。

  后来周锦城在书房跟他打了几次哑谜,终于忍受不了,对阮唐道:“行了,想说就说吧。”

  阮唐松了口气,刚才他都快要憋死了,“也可以叫哥哥吗?”

  周锦城道:“叫叫叫,叫爹都行。”

  “不是爹。”阮唐瞪圆了眼睛,又给他的哥哥解释一遍,“每人只有一个爹,我已经有了,哥哥就是哥哥。”

  这个哥哥真的有点笨。阮唐偷偷的想,眼睛就眯起来,笑的很傻气。

  周锦城正放下笔休息一会儿,看他偷笑,忍不住把人拽到跟前,拿两腿夹住,凉凉地问:“你笑什么?”

  阮唐知道不能讲别人坏话,他连忙摇头,“就是高兴,没有笑话哥哥笨。”

  小傻子一句话把自己卖了,这样轻易,周锦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算账了。

  “我笨?”

  周锦城边说边伸手去揉了一把傻子白生生的耳垂,本意是叫他疼一下。可手碰上去却只觉得绵软,没下得去力气,最后只揉了揉,痒的阮唐直躲。

  周锦城偏不叫他躲,两个人力气悬殊,看着像在打闹,其实是阮唐被周锦城牢牢压制着。

  周锦城为了逗弄他,才时不时放松力气让他挣扎一下。

  “哥哥……哥哥……”

  阮唐笑的直喘,又很没办法一样地看着周锦城,眼里有些求饶的意思,还有点什么东西,让周锦城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周锦重,继母进门后六个月生下的弟弟。

  今年九岁了,但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只有逢年过节,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时,偶尔会被周锦城逮住他这样偷看自己。

  是一种对于兄长天性使然的崇拜和畏惧,想靠近,又有些害怕。

  周锦城也才十七,他这时初初褪下些少年人的稚气,却早就已经开始了习惯关系错乱、漠视血亲的生活。

  “哥哥要看书了么?”

  阮唐从周锦城松开了的双臂中躲出去,但没跑远,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对周锦城道。

  周锦城问他:“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阮唐理所当然地说:“知道呀,以前叫阮唐,安大爷说以后改了,叫周唐。”

  周锦城嗯了一声。

  还是把这傻子留下吧。

  买已经买了,自己不要,退回去周安能拿他干什么呢?看他那样子,重活儿是做不了的,脑袋还不精明,更做不来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