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奇女子,因为她不是母亲那样只知相夫教子的贵妇人,也不是花木兰那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勇士,更不是武则天那样敢问鼎天下的女强人。
她只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女子,她能把与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视为快乐,山野间的一花一草也能在她眼里化为最美的事物,偶尔也会冒出些奇怪的语言和想法,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荒唐。
沉浸在她的笔触里,燕锦衣也仿佛成为了那个小家庭的一员,跟随着南郭先生和她的丈夫、女儿一起穿行在天朝的大好河山中。燕锦衣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国土里还有这么多美丽而有趣的地方、事物,原来人生并非只有金榜题名、杀敌立功才算得上此生无憾。
燕锦衣曾因为南郭先生不喜丈夫纳妾而说她善妒不贤,可现在他的想法完全改变了,如果沐春风的阿爸真有心纳妾那才是大大地不好。
“唉,真是可惜了,这样出色的女子怎么这么早就过逝了呢?”燕锦衣抚着书,不住地哀叹,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好奇,南郭先生的丈夫又是怎样一个人,竟能让这位奇女子倾心呢?沐小娘子是像父亲多些还是像母亲多些?
“二公子,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小厮侍书进来通报,看见少主人茫然错失的样子心中疑惑:“二公子看得如此着迷,又是什么大家的兵书么?”
燕锦衣听到侍书的通报,忙收回心神,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整整衣衫便赶向内宅——要是去晚了母亲又该唠叨了。
张氏把燕锦衣找去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儿子孝敬她的限量供应的玉环润体膏让她在一众世家贵妇中出了风头,便要把这好心情也传染给儿子。
“二郎啊,你看娘的肤色是不是白了好多?我自己摸着也比以前滑腻……”
“呵呵,你是没看到刘夫人的脸色,倒是比我还白了,可惜是气的……”
“陈大人家的小娘子说,要是不认识都不敢猜我是做祖母的人了。哎哟,这孩子嘴可真甜。不过想当初……”
燕锦衣心中暗叹:“难怪南郭先生要叮嘱沐小娘子做这生意,女人果然不分年龄、尊卑都是爱美的。唉,孙夫人那是因为还要和年轻的妾室争宠,娘亲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二郎,这露华浓的东西果然不错,以后再有新货出来可要帮娘盯紧了啊。”
“娘,我又不是没正经事干。”燕锦衣埋怨了一句,心里有些后悔那日的“一时心软”。
“哎哟,是了,娘会让下人去留意。可要是再有像这样只卖几十盒的东西,你可不许推托。”张氏沉浸在重拾旧日时光的美好梦想里,完全不拿儿子的抱怨当回事。
燕锦衣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一定会被他娘打耳光的念头:“唉,要是我娘像南郭先生那样就好了。”
带着淡淡的遗憾,燕锦衣回到自己的院里,远远地就看见正房房门大开着,屋里多了一个人——五岁的侄女巧巧正坐在桌边叠着什么。
“二叔,我会折纸鹤了哦!你看我折的像不像?”巧巧看到燕锦衣,忙举起手中的折纸向他邀功。
燕锦衣先是随口应了一声,而后浑身一个战栗,“巧巧,你、你哪里来的纸折纸鹤?”
“这里啊。”巧巧抓起手边的一本书抖了抖,一张残缺的书页飘然而落。可很快,她就发现二叔的脸色变得天上的白云还要白。
“爷爷说,家里的书随便我撕。”巧巧虽然年纪小,却也能感觉到二叔的变化有些不祥,忙加了一句解释。
燕锦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衣服勾在门框上划破一条大口子也完全没有在意。他抢过那本已经被巧巧撕得七零八落的书本,大叫道:“哪个浑蛋说随便让你撕?这书怎么能撕?怎么能撕?”
巧巧面对二叔一连串凶狠的询问,唯一的回答便是嘴巴往两边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燕锦衣便后悔了,如今家里最宝贝的人可不是他。没过多久,家长们都闻讯赶来了。
方才还对儿子和颜悦色的张氏一边抱着孙女哄着,一边阴沉着脸说道:“你这个臭小子,不就是本破书嘛,怎么就撕不得了?巧巧别哭,等爷爷回来奶奶让他给你报仇。”
燕锦衣夫妇就站在她的身旁,男的依旧肃穆,女的依旧温和,燕锦衣想起他们的真实面目,小心肝不禁跳得扑通扑通,好想把双手举起护住自己的耳朵。可听到张氏的训斥,他还是小声地抗议道:“这可不是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