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墨弯弯画_作者:悄然无声(176)

2018-05-27 悄然无声

  青王……

  李太后眼前忍不住浮起的是那个胡姬,迥异与陈国女子的异域痴缠,何止是一点的手段。往日的陈王府,桃花似火柳如烟,烟岚成一层雾霭霭模糊,她的夫婿,陈王和那个胡姬早画粱间,轻怜蜜爱,对对飞春燕。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那个孩子毁了胡姬步步精心而来的一切荣宠。可是,陈王,锦,说:“这是我的长子啊。”

  长子……那两个似乎清晰又模糊异常的字眼一个个,跳入她的脑中。

  眼里雾霭诡异地飘散游离。陈国的皇室,从来重长不重嫡。那个孩子普一出生,宫内恩封嘉赏便源源不断。待到满月时,甚至常年深居宫中的英帝,也破例驾临陈王府。

  时值冬日,十二月里的第一场满天飞雪,陈王府六进十二道敞开的中门破天荒的大开着,御驾仪仗迤逦如潮。

  英帝却不过是一件玄色便袍,将那个孩子抱在怀中,面上浮出难得一见的慈笑。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垂首。

  那时,谁曾记得她刚刚流逝了第二个孩子,凝固的仿佛成型的浓黑暗块,不曾对他们有任何意义……

  她猛地一震,双手登时一个颤抖,眼中浮起影瞬时崩溃打散。茶盏“哗啦”一声泼溅了一地,青绿的毯上水渍急速扩散,看着好像透明的血泊。

  李太后发髻上的步摇凤尾璎珞,极长的流苏直垂到颊畔,犹在珊珊作响,珠声清婉。

  李太后深吸口气,这两天已经连打了两个茶盏,到底是失态了。

  再抬头时,手肘随手撂下桌上,以手托腮,终于浮起一缕真正笑意:“他是青王又如何?终究不是皇帝!祖训亲王不得过多涉政,很多事,还是在我们手里!”

  李原雍这才面色稍霁,尔后,狠狠咬牙道:“青青那贱婢?”

  李太后不答,只轻轻一笑。腕子上一环玉镯殷红如血,衬在脸侧,刻痕深重的脸颊隐隐如架上的白蔷薇,失了血色一般。

  窗外,比满园杜鹃蔷薇还要馥郁是一颗香樟,暮色的光自浓荫的树叶间透出,像极了李太后眼神。

  转

  日落时的太阳总是灿烂至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将息的红烛,爆出燃烧得最烈的一株灯花。

  香墨出了奉先殿,陈瑞紧跟了上来。知道他在身后,香墨脚步缓了缓,但并未停下。待香墨随侍的人识趣躲远了,他才低声道:“还有一件事。”

  香墨面向落日,耀目眩人的晚照直刺如眼内,难以逼视。身躯猛然绷直,咬着牙:“人不是安置在你的贤良祠,还用得着我动手?”

  语意凄厉难言。

  陈瑞不禁止了步。风骤然大起,吹起了他的袍角。

  奉先殿隶属宫廷的外院,外院广袤威严,放眼青石玉阶,无处可値花草。可飘风横扫时仍是乱红飞渡,如火燃尽了天的暗蓝,他忍不住寻风而望,原来是值在青瓷大缸中几树石榴。层层叠叠的花和着淡淡的暖风,淡淡的木香,熏人欲醉。

  石榴开花便不能结果,这几株便都蓄谋已久得像是知道再不作乱,从此没有机会一般,织就了一袭水红色的锦缎,几乎遮住她的背影。

  陈瑞淡淡道:“必须得你动手。”

  “我知道。”

  香墨继续向前,陈瑞就看不到她仰着的脸上露出含笑的神情。

  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渐渐在身后远去,直直向西一片泓滟的残影。

  时值日落,湛蓝艳橙层层染染,终是得黑。

  循着这样的夜色来至贤良祠时,正是红灯高掌的时分。

  青青难得午后可以小睡,这一觉格外的沉,梦也格外的好。含笑半睁开时,睫毛不知何时已是湿漉漉。

  好梦沉酣。

  坐起身,掀了床帐。眼前数盏红蜡的灯笼,满月一般,一个窈窕的影被睫毛间未曾拭去水珠缝合着,依稀艳紫荡漾。

  细微的薄薄光芒映着一丝极冷的寒意,已陡地窜入了胸骨,青青整个一颤,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虚弱地张开嘴唇低喊了一声。

  “青王呢?怎么是你?”

  坐在桌前的香墨,含笑道:“青青,你本来是很聪明的。”

  青青微怔,随即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多年宫廷历练,看人眼色,如何不聪明。

  香墨的身侧随侍的是五名孔武有力的内侍,手中托盘里一缎白绫,钉进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