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依旧很白,与小时候相比,下巴尖了些,眼睛却越发圆了,小鹿似的,大多时候都是湿漉漉的。兴许是才睡醒,又太白了的缘故,眼角洇着一层隐约的薄红,瞧起来又温柔又多情。他肤白,长发鸦黑,大约是太过纯粹,反而显得有些寡淡了,不过嘴唇是红的,那颜色太鲜亮,与皮肤相衬竟有些突兀。
可只要他半阖着眼,只要他望着什么,望着景砚,眼眸里就似乎有柔情的光流淌,有十分的漂亮,十分的动人。
景砚看了他许久,并不移开眼,片刻后才松开手,慢慢道:“捂热了,别再拿出来了。这几日该下雨了,别以为夏天就不会生病,热伤风要更难熬些。”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这几年乔玉已经不怎么生病了,他装成个小太监在宫里待久了,瞧见过很多太监宫女一旦生了病,就被扔到西北角那一处的偏房,不管不顾,生死由命,他就不大敢生病了。
凉床是乔玉求着景砚搭的。每年盛夏的时候烈阳灼灼,暑气蒸腾,典给署却将太清宫冰块的份例全私吞了。冬天没有煤炭能冻死,夏天不送冰块来顶多睡不好觉。
乔玉年纪小,耐不住热,景砚在他屋子背阴的窗边搭了处凉床,开了窗,凉风习习,还算得上凉快,景砚怕他贪凉,还是铺了层薄褥子,又做了个枕上屏风,覆着的薄纱上画了枝桃花,点缀了几抹红,是乔玉的手笔。
乔玉无聊的紧,他瞧了一眼天色,提议道:“还不到晚膳的时候,要不我们下一盘棋好了。”
太清宫冷冷清清,就这么大地方,乔玉又不是小孩子了,和小时候似的满地跑,大多时候就练练画,有时候也同景砚下棋。
乔玉的棋也是景砚教的,他只和景砚下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反正从未赢过一局。他有时候太想尝尝赢棋是什么滋味,又不想让对手放水,求了景砚小半天,景砚拿他没办法,开局让了他好多个子,最后还是没输成。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输赢,纯粹是喜欢同景砚一起打发时间罢了。
果不其然,乔玉输了一局又一局,输到最后都红了眼睛,不在乎是一回事,输过了头是另一回事。
天已经黑了,到了晚膳的时候,景砚要收拾棋盘,下床去端饭菜,被乔玉一把揪住了袖子,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耍赖不许赢家走。
他道:“哪有赢了就走人的道理!不许走,再来一局。”
景砚偏过头,他身量高,腰背也比乔玉长得多,将乔玉整个人看的一览无余。
夏天太热,乔玉只穿了一身薄衫,青翠的浅绿色,领口半开,雪白且纤长的脖颈全露在外头,白的几乎要发光了。
景砚好半天才移开目光,眼底含着笑,撑着额角问他,由着他无理取闹,逗弄道:“那要怎么办?再来一局也是你输我赢,有什么意思。”
乔玉出离得愤怒了,他不知道原来太子这么瞧不起自己,想了小半天,才想出了个主意,“那就打个赌好了!定个赌注,总有意思了吧。”
景砚起了兴致,慢条斯理地问:“那赌什么?”
第43章 耍赖
乔玉从小就贪心, 长大了也没好多少,依旧是什么都不愿意放手。他可以把一切都送给景砚,可打赌又是另一回事了。
哪一样都舍不得。
景砚笑眯了眼,木冠束起的长发落下来一缕,轻声细语道:“倒不如就赌中午你没舍得吃的那碗杏仁玫瑰膏。现在在井水里冰镇着, 想必冰甜可口。等下完了这一局, 若是小玉赢了,我给你捞上来送过来,若是输了,依旧我去捞, 就不送过来了。”
乔玉还有些犹豫,嘴唇张张合合,没有答应。他知道自己的斤两, 又不是没脑子,基本是不可能赢得了下一局的。
景砚又添了一句,估计激他, “小玉是不敢吗?”
乔玉一拍棋桌,“赌就赌,下一局肯定赢。”
景砚瞧着他气得红扑扑的脸颊,很生气勃勃的模样,把黑子往乔玉跟前一推, “那好。”
可惜了, 乔玉在下第一个子前还是信心满满,可棋局未过半, 早就没了方才的气势,抓耳挠腮,想着该怎么救回自个儿的杏仁玫瑰膏。
景砚同他下棋不怎么不费心,大多时候觉得乔玉比棋局有趣,比如他皱眉时的神态,又比如输了时的沮丧。
这已经是必死之局了。乔玉的怀里揣着除夕,因为紧张抱紧了些,他有点难过,一多半是因为赌注。他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就偷偷摸摸地瞧着景砚,装作很认真地看着棋局,右手拿着一枚棋子,将除夕举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