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走了进来,依旧是走的很缓慢,脚步声重而拖沓,像暮年的老人,光看走路都能感觉到死气沉沉。图柏被罩在竹筐里,视线有些低矮,只能看见那人腰部以下的地方,他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手指微微弯曲,随着走动整只手腕连着上臂僵硬的动一两下,极其的不自然。
图柏看见那人在灶台前面停了下来,原本垂在身侧的缓缓抬了起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图柏觉得有些奇怪,伸出爪子将竹筐静悄悄抬起一点,然后把小脑袋挤了出去,两只耳朵因为太长被压在竹筐下面,向后背着,他这样子还挺像猫崽子的。
他把头刚挤出去,眼睛往上一瞥,顿时一愣,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那个人没有脸!不,确切的说他只剩下一半的脸,而另一半是发黑的骨头,一只眼框黑洞洞的空着,眼珠子早已经腐烂了,森白的眼眶周围有一圈黑紫的烂肉,烂肉里积满脓水,正向这人另一半还没腐烂的脸上蔓延,他的鼻尖上有一枚黑痣,黑痣下的肉却已经隐隐有了腐坏的迹象,烂肉如跗骨之蛆般蚕食着完整的皮肤,要将他他的肉吞噬干净,变成一具完完整整的白骨。
图柏胃里一阵灼烧,几乎要吐了出来,胃酸冲进他的喉咙,图柏勉强忍着,眼球迅速生出红血丝,惊悚愤怒的盯着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
听见声音,那只半死不活的怪物迟钝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然而却毫无反应。
它没反应是正常,本来就已经腐烂成这种样子,还能奢求什么跟人一样。
图柏化成人形,走到它身边,扣住它的手腕。
它便停住了切菜的手,用一只空洞洞的眼眶盯着图柏,脸上烂肉里的脓水往下滴了一滴,图柏迅速避开,“你是人是鬼?”
腐烂的怪物呆滞看着他,
图柏心里讥讽,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松开它的手,急切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却听见那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图柏眼里一喜,迅速转身去看,却依旧看到的是那具半腐不腐的东西空洞的目光。
图柏的胃渐渐冷了下来,像冰块一样沉甸甸坠着他的心脏,将他的四肢百骸都冻得发冷发寒。
他眼眸漆黑,看着石壁上阴森的灯影,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向后靠在石壁上,沉默望着怪物的背影。
这是个什么东西?活的还是死的?地底下有多少这种怪物?怎么变成这样的?铜水县县令蒋守川在地底下藏得不是人,而是这些怪物吗?
图柏将问题抛出来,眉头拧的更紧,他神色冷峻看着这东西迟钝的转过身,僵硬的握住菜刀,缓慢的剁着手下的菜,就像人一样。
最后一句话刚冒出他的脑海,一阵尖锐的疼突如其来的袭上脑袋,疼痛顿时打乱了他的思维,图柏低头按住额头,一个诡异的问题从头疼欲裂中浮出——这怪物是死尸炼制成的,还是活人变成这副样子了?
他忍着熟悉的头疼猛地转头看向石屋里唯一的一个出口。
外面是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趁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杜云带了两个御林军重新返回县城里,去收集白日里向百姓借用的铁锹和锄头,他是真的打算挖山,并不只是诈一诈蒋守川。
六皇子说山腰处曾张开百丈裂口将使节团吞没,纵然现在地面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杜云是绝对不相信一处曾发生过异动的地方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除非是被人精心掩盖住了,杜云扭过头看了一眼蒋守川,眼里的深意让后者微微一楞,随即蒋守川露出个殷勤的笑容,“大人您看还需要什么?”
杜云站在十字口路等候御林军抱回干活用的家伙,抬起头看着远处冯凭带人已经在半山腰生起了篝火,火光在远处灰蒙蒙的铜水峰上像一点微不足道的星火,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熄灭了。
但这点星火跌落进杜云的眼里,将他的瞳仁烧的清澈炽热,“不知蒋大人可否听过一句话。”
蒋守川低眉顺眼,“愿听杜大人教诲。”
杜云勾起唇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蒋守川愣了下,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下官愚钝,不知大人从何而感。”
说话间御林军抱着东西回来了,他们还跟了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那姑娘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裳,躲在一名御林军的身后,怯生生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