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林侧身躲过茶杯,这回不敢吱声了,垂着手任由宁国大长公主怒骂不停,宁国大长公主痛骂一阵,喘着粗气点着武成林道:“把铺子还回去!”
“阿娘,拿都拿了,怎么好还?!”武成林ròu痛万分道,宁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道:“你要是不想要命,你就不还,你就留着!”
“阿娘,我也是为了府里,咱们这府里的qíng形,您又不是不知道,那铺子,您不早就说过,那就是棵摇钱树!可咱到手才这么几天,一文钱还没见着,这还回去,您就舍得?再说,外头欠的那些银子从哪儿出?!这可年底了。”吞下去的东西,武成林说什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先还回去!”宁国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咬牙道:“东阳郡王府发了话,大皇子又在府衙坐镇理事,闹出这么大的事,这案子没有不翻过来的理儿,府衙一直没来人,那是看着我的面子,这会儿无论如何保不住那铺子,今天就送回去,过了这阵风再说,你放心,那铺子早晚都得姓武!”
“是。”武成林不qíng不愿的应了一声。
荣安堂兜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又回到李恬手里,王掌柜和孙二掌柜带着众伙计,从前一个半夜里直忙到后一个半夜,才算将杂乱不堪的铺子内外粗粗理好,忙了几乎一天一夜,两人却都没什么困意,gān脆打发人买了几个菜,热了壶酒对坐小斟。
“这么几天功夫,就在生死边上走了几个来回。”王掌柜响亮的咂了口酒感慨道。
“可不是,大郎吓坏了,我也是,这几番来回,这心里哪,真不知道怎么煎熬过来的,多亏了东家。”孙二掌柜跟着感慨道。
“可不是,东家小小年纪,还真不简单,她这命也好得很,谁能想到这一场讹诈官司,竟惹出这么大风波,就这么着,铺子又回来了!”王掌柜抿了口酒,吃了块猪头ròu,满脸的笑容。
“掌柜的,不瞒您说,东家简单不简单,这一条我不管,就冲东家对您、对咱们这份义气,我这辈子就算跟定东家了,您那会儿在牢里不知道,我和大郎去寻东家,东家就一句话,先救您出来,就是赔了铺子,也要把您救出来,您说说,有几个东家能这样的?咱说句难听话,就是爹娘救儿子,也就这样了吧?就冲这份义气,这东家我是跟定了!”
“这话大郎跟我说了,我这心里……唉,这感激就不说了,我也这把年纪了,想说跟一辈子,也跟不了几年了,说到这个,你跟了我这些年,也能出徒了,我想过了年就寻东家说说,让你做这掌柜,我再给你做半年二掌柜,就回乡下养老去了。”
“掌柜的,您这话……我哪担得起……”
“担得起,担得起,来来来,喝酒,咱们师徒这么些年,都说师徒如父子,这缘份难得……”
第二十章相看
转眼就是腊月中了,京城内外家家忙着备年,李恬一身普通读书人打扮,一件暗纹叠帛面丝棉里斗篷,戴着顶同色jiāo脚幞头,站在离郑门不远的李七家正店二楼,看着纷飞的大雪和楼下繁华热闹的西大街。
离小年也就小十天了,这样的大雪也阻不住京城百姓办年的热qíng,西大街上沿街照样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摊子,卖什么门神、钟馗、桃板、桃符,还有什么回头鹿马、财门钝驴、天行帖子等等过年必备的吉利物什儿,挑着满挑子新鲜的韭huáng、生菜、薄荷叶的近郊农人蓑衣上积着厚雪,在拥挤的人群中照样快步如飞,往相熟的酒肆人家送货,街两旁的店铺已经早早将十五的灯笼挂在廊下,灯笼下长长的五彩流苏随风飞扬,搅着鹅毛大雪,平添了无数喜气,店铺前时不时蹲着只巨大的雪狮子,挡在路上,bī得密集的人流象水遇石头般往中间流过去,再流回来。
“来了!”银桦脚步轻快的掀帘进来道,李恬忙看向郑门方向。
一支车队风尘仆仆的从高大的城门楼下缓缓进来,人流太密,那一队车子走走停停,行的极慢。
车队前面,一个十七八岁,身形修长,稍稍有些显瘦的少年郎走在最前面一辆车子旁,少年眉宇间gān净疏朗,目若点漆,穿着件天青灰杭绸面斗篷,头上没戴帽子,用一根青玉簪绾住发髻,雪花旋转着落到他头上,又钻进脖子里,却不见他有一丝瑟缩之意,纷飞的大雪和喧嚣的人群,都压不住他身上透出的那份安然平和,他就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放在砾石堆上,是如此让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