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二娘不停的点着头,起身辞了寿王妃,也不等收拾行李,先由张嬷嬷陪着回了东阳郡王府。
寿王,如今要叫太子了,忙了一整天,天色透黑了才从官家寝宫出来,郑大官挑着灯笼送他到外间临时居处,到了门口,太子转头道:“阿爹睡沉了,进来说说话吧。”郑大官恭敬答应,小心的将灯笼放在廊下,垂手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屋。
郑大官接过茶奉给太子,太子接过茶,示意小内侍也递了杯给郑大官,这才挥手屏退众人,示意郑大官道:“别拘礼,坐着说话。”郑大官上身前倾、欠着半个屁股谦卑的坐在只锦凳上。太子抿了口茶汤问道:“两位贵妃那里还好吧?”
“姜娘娘比昨天好些了,从离宫回来这一路上,官家一直昏睡不醒,都是姜娘娘随侍照顾,太医说是焦虑忧心太过,今儿大约是放心了,这病明显见好。”郑大官替姜贵妃说的全是好话:“叶娘娘还是想见官家,脾气有点燥。”关于叶贵妃,郑大官轻点而过,太子眼睛微眯,未置可否直接问起了别的事:“老五额头怎么伤成那样?乌青一片,我今天太忙,问了一句,他吱吱唔唔,就没空再问,到底怎么伤的?”
“说起这事……”郑大官一脸的哭笑不得:“官家昏睡过去那天,老奴照太子爷的jiāo待,把五爷请到了离宫,说了官家昏迷的事,又jiāo待了太子爷临出征前的吩咐,若有万一之事,请五爷主持大局,老奴说这些话时,五爷坐的笔直,神qíng一丝儿没变,老奴当时还想,不愧是太子爷最看重的弟弟,这份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简直和太子爷如出一辙,谁知道,”郑大官连叹了几口气:“说完话,老奴请五爷进屋看看官家,请了几遍,五爷还是笔直坐着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转,这下老奴又惊又急又怕,忙上前想推了五爷一把,手刚挨到五爷身上,五爷一声‘唉哟’猛窜起来,又一头跌在地上,把老奴吓坏了,扑过去连掐了好几遍人中,五爷才算清醒,唉,老奴还当五爷是大将之风,敢qíng他是听了老奴的话,吓的人僵直了,那额头,就是这么跌的,老奴怎么也没想到五爷这么胆小,这一路硬撑下来,也真是难为他了,太子爷回来前,五爷特意过来求过老奴,说这事就别往外说了,太丢人。”
太子听的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失笑道:“老五这真是……怎么说他好?!”
“怪不得官家从前常说,几位皇子里,最指望不上的就是五爷,老奴一直没想明白,五爷在几位爷里面,说不上最能gān,那也差不多了,怎么就成了最指望不上的了?经了这事才算明白官家这话的意思,还真是!”郑大官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太子笑的止不住:“我们兄弟几个,偏他跟别人不一样,我原来以为他就是懒散,若临了大事,也是个能担当能做大事的,怎么临到有事吓成这样?半边额头青肿成那样,真是!”太子又是笑又是无可奈何。
“可不是,老奴也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还担心的不行,唯恐五爷一个撑不住失了态,借太子爷洪福,官家正正好醒了,总算顺顺当当的回来了。”郑大官一脸的后怕,太子神qíng更加随意轻松,又和郑大官聊了好一会儿才打发他回去侍候官家。
郑大官回到官家寝宫,坐在黑暗中看着chuáng上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官家,心里空空的并没有多少悲伤,他的悲伤在明月姑娘过世那会儿已经用光了。
郑大官往后靠了靠,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茫茫然想着明月姑娘,想着那些清晰如昨的往事,想着太子……太子是明月姑娘亲生的儿子,骨子里却随极了官家,不愧是官家手把手带大的儿子,五哥儿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盯的这样紧,郑大官脸上渗满了苦苦的笑,五哥儿那样的禀xing脾气,却象极了明月姑娘,怪不得明月姑娘喜欢他,五哥儿的娘……是个美人,可他却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了……郑大官努力想了好大一会儿,却还是一团模糊之极的美丽的影子,他老了,他的记忆里只有明月姑娘还清晰如旧,郑大官眯着眼睛看着屋顶,暗暗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也好,明月那妮子太实心眼,太心善了,要是太子爷也随她,说不定也得跟她一样早夭,唉,这样也好,五哥儿的xing子随她,却比她心眼多,他知道处处避讳,都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