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又敌对了?”林子情的声音有点飘忽。
我摇了摇手中的豆浆杯,自嘲地笑。
是啊,我好不容易从旮旯地儿走到了前台,还没走进他的视野呢,两族竟然开战了。
听上去,似乎很杯具啊。
“名义上,应该是敌对的,不过……我叛国了。”我说。
林子情静静地望着我。
我神色未变,依旧笑得又纯净又可爱,“很稀奇吗?我的名字,至今还被妖族同胞们咬牙切齿地提起,因为,我在妖族最艰难的时刻,率先倒戈,带着我身边的人,投奔了魔族,不仅如此,我还帮他攻打妖族,一战又一战,终于打到他注意到我,终于打到——我成为了魔族进攻妖族的战役里,最丰功伟绩的一名战士,也就是你所说的,不败的传说。”
可是,我手中沾染的,是同族人的血,搭建那座通往衍的高台的,是他们无辜的尸骸。
林子情仍然吃惊地望着我,我始终笑,除了笑,也确实找不到其它的表情。
做都做了,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充当卫道士吗?
反正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是一样。
会负疚,但绝不后悔。
“哎,倒追男人,追到我这种地步的女人,纵观古今,四海八荒,只怕就我一家了。”我慨叹。
“是。”他竟然轻轻地应了声。
我喷了,弯腰捂着肚子,在桌沿边笑个不停,几乎笑出了眼泪,可是眼泪是咸的,涩得鼻子酸酸地痛。
“所以啊,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我给看上了。”笑完后,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林子情怔怔,旋即哂然道:“我恐怕没这个荣幸。”
我笑而不答,低头把握着手中的杯子,一圈又一圈地旋于手心。
“后来,为了奖赏我的功绩,衍答应给我一个赏赐,我就不客气地趁火打劫,很自不量力地对他说,如果真的要赏我,就娶了我吧。”我笑,语调越发稀松平常,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所以,我们尊贵的魔君大人为了不食言,只得勉为其难地把我给娶了。我呢,就从一个卑劣的叛国者,变成了魔族的王后,是不是很神奇?”
林子情没有表达自己的观念,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等着后文。
我渐渐不笑了,手依旧旋转着杯子,抬起头,上午的阳光从大大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明媚而恍惚。
“可他不爱我。”
至始至终,衍没有爱过我。
他拿走了我的心,只是觉得这颗心实在太便宜,它如此卑微低贱,为他的每一次靠近而战栗欢腾。而我,在他眼中,更是一个大大的笑话,兴致勃勃,顶着全世界的骂名,将他目光掠过的一切东西记在心里,巴巴地抢过来,捧上去,讨好他,拼了命地献殷勤。
我就是一件好玩的免费玩意儿,成天在他身边蹦蹦哒哒的小丑,甚至于,在我说出让他娶我的时候,他也不过把我当成笑话一样看待吧。
可是他终究是娶了我,这个在当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曾给了我蓬勃如海潮般的希望。
我以为,他至少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所以我放下屠刀,穿起罗裙,在那个阴冷的魔宫里深入简出,学习人间的厨艺,学习装扮着装,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连声音都放得轻轻的,唯恐惊吓到谁,就这样,每天每天,盛装以待,等着他偶尔的驾临,乖巧而满足。
直到——
直到那一天——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衍会承诺我一个愿望?”我打住叙述,转而问。
“难道不是因为你战功卓越吗?”林子情很自然地说。
“不仅仅是这样,在魔族与妖族大战的时候,战功卓越的不止我一人,而我之所以能得到这个额外的嘉奖,是因为——我亲手杀了妖族的王。”我抿着嘴,低下头,淡淡道:“妖族的皇宫布有结界,魔族的人很难闯入,我是本族人,所以能畅通无阻。那天破城之时,我独身走了进去,很奇怪,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白色的纱帐漂浮了一路,他就站在纱帐尽头,背对着我,我只看到银色的头发迤逦了一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妖王。”
妖王音,是从我记事起,就熟知于心的名字。我是他的子民,只是,我的地位太低微,也鲜少关注妖族的其它事,只一心修炼,或者意气风发地挑战妖族一个又一个强者,就这样埋着头,慢慢地走上衍的舞台——却从来没来得及抬头看了看另一端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