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竟凌厉得这般避无可避,如不可逆转的末日。
“没有衍了,我的心里已经没有衍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心中雪亮,笔直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风卷着发尾。热气拍在脸颊上生疼。
他的动作一滞,剑锋擦过我的颈侧,手已抓住我的胳膊。
“你让开!”
林子情没有伤我,只是将我猛地扯到后面,海啸般的剑芒割断我扬起的发丝,一刻不停地袭向衍。也在同时,雪亮的剑芒,在空中划过一道冷酷的弧线,我伸臂,极快地反转了剑身,刺向了他。
原本,原本,我只是想逼退他。
因为此时的衍,接不下这一剑。
我只能拦着子情。
可是,那决然刺出去的剑,却没有破空,它卡在骨肉里,“扑哧”一声,仿佛地狱的鸣哨。
那让日月黯淡无光的剑芒在最炙的一瞬后,顿时黯淡。
林子情后退一步,倒在了我的怀里。
而剑已刺入。
沉默。
长达几世纪的沉默。
衍勉力站直,脸色苍白,震惊地望着这边。
音也朝这边迈了两步,而后停在了原地。
“为什么?”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与林子情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的声音很低,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怅惘与绝望。
我却是满心空茫。
为什么,你不躲开?
那一剑,林子情明明是可以躲开的。
而他问的,却是,为什么我要杀他。
我的手从剑柄上颓然放开,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背,“对不起,对不起,子情——”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叹息。
“没关系。”
那么平和清淡的声音。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午后,他带着钻石般的笑容,带着他一生一世的等待,走进我的镜头。
那长达千年的落寞与痴迷,终于,只化成这样轻轻一叹,在我的怀中,我的剑下。
我的泪倏地滑了下来,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终于呜咽,“为什么不罢手?为什么你不肯罢手——”
“锦夜,只要我成了三界之主,我就可以逆天,可以与任何人对抗,甚至于神。你不用再担心天诛了,从今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这样不好吗?”他低下头,看着胸口微凉的长剑,眉眼温柔,满是憧憬。
我哽咽。
“可是,以后,大概只能留你一个人了。”他竟然微笑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摇头,咬着唇,只觉得全身都痛,痛得不能自已,却偏偏,不能晕倒,甚至连麻木的仁慈也不肯赐予我。
只能生生地受着,心就要被撕裂。
“锦夜,除了为衍做的一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他缓缓抬起手,手指停留在我的脸颊,琥珀般的眼睛,深谷溪潭般明镜,没有丝毫涟漪。
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只是一声遗憾的喟叹。
我怔怔然,还未回答,他却突然展颜,脸上是明媚得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近乎完美的容颜上漾着让人窒息的浅纹,眼中鱼鳞般的涟漪,是足以融化天地的温柔和淡淡的哀愁。
“你终究……不会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渐低,身体重新变得透明起来,就像那一天,我在泰国的小屋里看到的一样。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一直沉,一直沉,胸口被掏空,大大的窟窿,风干的窟窿,空虚得不可承受。
古书上记载的段落,再次涌入我的脑海。
永生术,是用自己灵魂与黑暗做交换的禁忌法术,它依托于执念,也毁于执念。
如果修成的身体再次消亡,那么,林子情将不再是林子情,也不再是清,只是一抹执念,一抹连自己的意愿都不会拥有的执念。
一念成魔。
“好。从今以后,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我淡淡垂眸,心突然平静了,手腕轻翻,重新握紧剑柄,然后,用力地推了进去。
在衍惊怒的低呼声里,用力地,推进去。
透过他的心脏,直直地插进我的。
有什么翻涌到喉间,体内的真气迅速流失,连同热度与生命。林子情却在此刻握住我的手。他全身冰冷,比我更冷,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贴着我手背的掌心里汩汩流出,又流进我的体内。怀中的躯体,终于缓缓僵硬,然后越来越轻,越来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