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颐抿嘴笑了笑,“等用完午膳我就出去走动走动,成日懒在屋里,已然越长越胖了。”
须清止在外说不胖,过了一会儿走将进来,他仿佛兴致极高,要为她画眉。从妆奁里挑出螺子黛,挑起她的面颊熟练地轻扫起来。
念颐今日却明显显得心不在焉的,往常须清止也不是话多的人,只是他今儿说了三四句,她一句也接不上来,两眼涣散着无神,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态度叫他极不高兴,太子从小就也没有捧人的习惯,念颐一再出神忽视他,他也就拂袖出去了。
他这一走,念颐反倒回过神来,光见到螺子黛横尸躺在那里,却不见太子。海兰道:“您别找了,太子殿下近来繁忙,已经出去了。”
念颐全然没意识到是自己先不理人在先的,低头随意抹了抹唇脂,喜珠几人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姑娘无论嘴上怎么嘴硬,从过去,到现在,心底深处喜欢的人是不会改变的。蓦然就要见面了,想来她的心情很是复杂吧。
今日是与承淮王相约的日子,地点定在棠梨苑。那一处等闲无人过去,只有看门的,却也是懒散之辈,倒是不担心叫人发现。
她们唯一忧心的只有来赴约的承淮王,有时候她们的心情同样一言难尽,就好像人不能轻易否定过去一样,存在即合理,何况承淮王并不是等闲的庸碌之人,顶顶要紧一宗儿,姑娘心里有他。
只是,这一回姑娘瞒着不告诉一定要见面的理由,着实叫人捏一把汗。
念颐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们,心里却不是没有方向,她不是找须清和谈情说爱的,何况宫闱之中私自相见是冒了大风险的,若是叫人发现… …罢了,她约莫还从不曾这样倒霉过,想来只要小心翼翼的,把要做的事情解决了,大约就好了。
到得中午,用完了午膳念颐这天也不去水榭书阁里给太子献殷勤了,太子反正自有禾茹会体贴周到嘘寒问暖,说起来,她现在怀疑禾茹给须清止吃的汤药是有问题的。
自打上一回念颐就对须清止身体毒症这一事上了心,她虽说是个半吊子,却是个有点儿小能耐的半吊子,清热解毒还是能做到的。
当时太子身上的毒症并不那么明显,状态还很浅,可是每回念颐喂他吃完药膳他打书阁回来后反而会一日日加重,时候一长,委实叫人能不往那叫禾茹的身上联想。况且叫喜珠却打听回来的消息,禾茹原先并不是宫里的宫女,她是被人塞进来的,然后好巧不巧,就进了东宫,得到了太子的宠信。
这不是很奇怪么?
一个来路不正的女子,长相还那么肖似先太子妃,念颐思来想去,不得不把这些都同须清和联系在一块儿,他这个人,心机颇深,不过只有外表纯善温文,其实是拿来唬人用的。
外头终于没在下雨了,念颐在栏杆前踮脚眺望了一会子,基本可以确定今天不会有人来找自己。不过准备工作还是要做足的,她早上穿得鲜鲜亮亮的已经往皇后娘娘那里晨醒过了,连太子早晨都见到她那一身衣裳,所以一会子出去就得低调。
房里三个大丫头,都是信得过的,海兰素来稳重,是以穿着太子妃服饰假扮念颐的重担就落到了海兰的肩上,喜珠和采菊仍按照原样,她自己穿着普通宫婢的宫装,撑着把伞独个儿出去了。
棠梨苑位置不在中心轴上,距离东宫并没有那么近,念颐的容貌也是个问题,宫里头有太多人认得她了,不过天色阴沉,她撑把伞倒也不叫人觉得突兀,如此旁人也不晓得谁是谁了。
这个月份,棠梨苑里的梨花都败落光了。
犹记得一年前春日在这里时见到的还是一副繁华茂盛的春景,梨花如雪瓣瓣飘落,现下却全然不是了,唯余下绿色树叶点缀枝桠,倒显得物是人非。
念颐站在外面看着从园墙里攀出来的枝桠,棠梨苑前守门的小内监也看着她。半晌,她把伞合起来靠在门边,就这么走了进去。
那小内监是须清和的人,等候半日终于等来了这尊菩萨,一溜烟追进去道:“您慢着,棠梨苑这样大,直头直脑就这么进去要怎样碰上我们王爷呢——?”
念颐没想那么多,停下来问他,“他到了么?”
内监不敢直视她,垂下手回道:“我们殿下一早便进宫了,我带您过去。”
念颐说好,这小太监也是真有些啰嗦,嘴巴开开合合没半分的停歇,“… …嗐,我们殿下今儿可是很早便进宫了呢,太子妃还不晓得吧,过去这段时日我们殿下也是时常来这里的,只是,每回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罢了,未免啊,显得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