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的话念颐听了半耳朵,须清止却一字不漏全听了去,他压着眼角只作不觉,念颐埋怨地瞅一眼海兰,“你不要看,我自有分寸的。”
话毕对须清止努努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当真为她擦拭起来,气道自然不会大,轻轻柔柔如同羽毛在面颊上瘙痒,念颐镇定地屏息垂眸,头顶上人忽道:“帕子太干,还有小部分血擦不净。”
他们挨得很近,她都能闻见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念颐抬袖掖了掖鼻子,本能地往侧里站了站。她并不是很确定须清和还在不在了,若是不在,她这样有何意义?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蠢。
她丧气了,再次举目搜寻四周,这一回倒不是为找谁,须清止窥出她的心思,指着西边道:“那里倒是有一处水源。”
说完也没有任何动作,显然劳动他堂堂太子大驾带她去洗脸是压根儿不可能的,念颐回看海兰,她正蹲在那里搓衣角上几滴血迹,念颐也就不等了,自往须清止手指的方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依我说,这处林子凶险异常,太子殿下还是不要逗留太久为上。”
居然有这样的人,他救了她,她没有一句感谢的话,支使他伺候她拭面,现今还要赶他走?
须清止拂袖道:“不必你说,我今日本是陪皇妹一同而来,此处瞧见你亦不过凑巧。”
他的话她没有听见,念颐走得快,一路拨开草丛,悉悉索索声不绝于耳,不一时眼前霍然一亮,原来是山中的小溪,水流不急,只有徐徐的令人感到安心的声响。
念颐卷了卷袖子,在溪水边蹲下来,这水十分清澈,她在里面看到自己动荡的脸容,眉头是蹙着的,隐有愁容。
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呢?
掬起一捧水来,溪水从指缝间流逝地极快,她叹了口气,对现实的现状并不满意,却束手无策。
须清和鬼魅也似从树后现身,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身畔,他眉目间笼着淡淡的思悯,潋滟的水光波荡在如玉的侧颊,恍似古墓中幽谧传神的绢画。
“你倒益发幼稚了。”他倾身,纤长的手指伸向她,呢喃道:“同他那样亲近,只是想叫我吃味生气么。”
念颐五指松散开,愣了愣,水便流的一干二净,她欣喜起来,迫不及待把手覆在他手心里,他拉她起身,指尖因她而濡湿了,残留的水珠顺着两人相缠的指尖流入腕子深处。
看着终于肯露面的须清和,念颐撇嘴道:“可惜你油盐不进,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扯了扯唇角,弧度难得的寂寥。她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才是,正踌躇着,他却长臂一伸将她纳入怀中,“念颐,我接下来说的你要每一个字都听进心里去,倘若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被他温暖的胸膛拥着,她奇异地不那么烦躁了,他在说什么她也听得迷迷糊糊,深深吸了一口气,脸埋入他胸前自顾自闷闷地道:“我好高兴,还以为再见你会是明年,或者更远的将来,等我和他成亲之后,没想到——”
“可是,我又不想见到你,我应该从不曾认得你。”念颐抱紧他的腰,嗓音嗡嗡仿佛一个要糖吃的小孩。
“嗳你,是不是把血蹭在我身上了?”须清和的话和她的风马牛不相及,她气咻咻抬起脸来欲要解释,他却璀璨地笑开来,下巴在她眉心一点,“高兴些,若总是这般愁眉苦脸的,我要不喜欢你了。”
念颐还是分得清须清和什么时候在调侃,什么时候在逗她,安静了须臾,讷讷道:“你方才说的什么,要我做什么?”
夏风拂过树林,树叶窃窃私语,须清和取出水囊往手心倒水,一面往她脸上抹,一面道:“你应当记得望星楼上的事,我事后命人调查,方知幕后之人是陌氏。”
“贤妃娘娘?”念颐错愕,将事情前后联想,却觉到不可思议,“她做什么要害我,甚至置我于死地?”自己好歹是一条人命,即便是挡着了念兮的路,想来也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陌氏却直接想要她的命?
想着后背一凉,她很聪明,“如此说来,那边的蛇…那些突然出现的蛇也是陌氏刻意为之?她疯了不成——”
他举起袖子为她擦干脸上的水珠,袖襕落下,她脸上是又惊又怒的表情,须清和道:“在望星楼中她确实是要你的命,至于缘由… …念颐,你不是问我你与陆氏像不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