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氏不由问道:“那狼被打死了吗?”
“那狼倒是被打死了,却也发生了件怪事。”魏丑夫顿了一顿,继道:“就在打死那狼的次日晚上,又来了一匹狼,那匹狼更加凶猛,只两日之间,就叼走了十来只鸡,咬死了一只羊。”
芈氏唔的一声,“狼的报复心甚强,那公狼被打死后,怕是它的狼兄弟报复来了。”
魏丑夫笑道:“太后只猜对了一半。”
芈氏略想了一下,说道:“莫非那来报复的不是狼兄弟?”
“正是。”魏丑夫点头道:“据老百姓讲,那是匹母狼与那公狼是夫妻,那公狼死后,母狼及其狼崽无法存活,早晚是要断粮的,索性便豁了出去,与百姓对着干,有时候连赶都赶不走它,仿佛它随时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魏丑夫讲到兴奋处,没留意到芈氏的脸又沉了下去,继又道:“老百姓们不堪其扰,又叫了那猎户前来,要把那母狼也杀了。谁知那一晚,没待猎户出发,母狼便又来了。”
芈氏哼的一声,“那母狼真傻,这岂非是送死吗?”
魏丑夫说道:“那母狼确实是死了,却非是被猎户杀的。”
“哦?”芈氏不由得诧异地道:“那它又是如何死的?”
魏丑夫道:“那猎户刚举了钢叉要去杀母狼,不承想那母狼身子一跃,撞在了猎户的钢叉之上,头崩脑裂,居然自杀死了!”
芈氏脸色一变,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狼虽凶残,却是至情至性,在伴侣死了之后,宁死不愿偷生,然而人却为了一己之私欲,宁弃心头所爱,与狼相比,人反而更加的凶狠,更加的自私。
魏丑夫本是聪慧之人,见芈氏紧蹙着蛾眉,一脸的凄怆,立时想到了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不迭道:“小人该死,竟让太后伤心了。”
“须怪你不得。”芈氏神形俱疲地摇了摇手,“你且下去吧,叫我独自待会儿。”魏丑夫应了一声,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次日朝会的时候,芈氏好似一夜未眠,精神萎靡,气息恹然,众臣工在商讨朝政之时,她却是微眯着眼,一副似睡未睡的样子。
众臣工一致认为,燕国派苏秦入齐,实际上是在齐国插了一枚钉子,那苏秦先使齐与赵国断交,然后伐宋攻秦,通过不断争伐,使齐国的国力下降,不久之后,燕国必然向齐国下手。因此,秦国大可在这个时候,与燕国联合,共同对付齐国,以消除秦国的心头之患。
文武两班臣工俱皆称善,并信心十足地表示,但要齐国一灭,天下便是唯以秦国马首是瞻,霸业可图。
嬴稷被他们说得有些兴奋,臣工们所言,也正是他所构想的蓝图。然在这时,一位武将走前两步,大声道:“臣以为,秦虽早晚伐齐,但如今时机却尚未成熟!”
芈氏闻言,微眯着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但见那人中等身材,长得很是强壮,双眉如刀,留有一部短髭,目光深邃,炯炯有神,看上去煞有气势。
“蒙将军!”当中有一位臣工不无讥讽地道:“曾闻蒙将军英雄盖世,今日却为何说出此等丧气的话来?”
那人却也不恼,目光一转,朝那臣工道:“敢问大人,列国数次合纵伐秦为何?”
那臣工道:“这便如我等见齐国强大,要削弱于它一般,列国合纵,无非是惧怕秦国称雄天下。”
“此番五国围秦之祸未退,我等却在此大言不惭地说要去动齐国,莫非伤疤未见好,便忘了疼?”那人长相虽是霸气,但说话却是绵里藏针,“即便是五国之兵退了,我们马上去打齐国,岂非又要拱手送人一个合纵起兵的由头?”
那臣工一时语塞,朝下众人被他如此一说,也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嬴稷忍不住问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人也不假思索,说道:“恩威并施,以绝齐国之路。”
芈氏双眼一亮,唔的一声,说道:“将军所言,强国之策也!”
那人突听芈氏褒奖,连忙称谢。芈氏扫了一眼朝下的臣工们,微启朱唇,淡淡地道:“诸位皆言伐齐,均有一番豪气凌云、气吞山河之势,可诸位是否想过,秦国出兵之后的后果?”
芈氏这话听上去说得不轻不重,可百官听在耳里,却是振聋发聩,个个噤若寒蝉。只听她又哼的一声,眼睛睥睨了众人一眼,“治理国家便如经营生意,做一个决定,须考虑付出的代价要几何。以伐齐来说,且不论长途奔袭,是否可马到成功,单就形势而论,这次五国之军到了荥阳踌躇不前为何啊?宋国也。齐、韩、魏都将眼睛盯在了宋国,恰似饿狼盯着块肥肉,此时若是我们将那些狼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并告诉那三头狼说,秦国的肉比宋国更肥,狼听了会如何?聪明的猎人,此时断然不会出声,静静地躲在暗处,任由三头狼撕咬,待他们累了,倦了,放松了,才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