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苍láng沉默,王允昭说:“将军对陛下,一片赤诚不假。但是总得留一条路给陛下走啊。”
左苍láng抿唇,终于说:“我有一策,可阻止燕王回朝,保燕王平安富贵,亦不损陛下万世英名。燕王若不能回朝,想来陛下也不必再清洗朝堂,当可留诸位大人xing命。以免被史官留一个残bào狠戾之名。”
王允昭怔住,良久,说:“老奴这就为将军通传,请将军稍候片刻。”
他转身yù走,左苍láng突然说:“王总管。”王允昭回身,左苍láng冲他深深一拜。他是真正,一切以慕容炎利益为先的人。也是一个受尽冷眼,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心怀仁慈的人。
她知道。
彼时,栖凤宫。
夜深了,慕容炎和姜碧兰相拥而眠,红罗帐烛火隐隐,空气中有一种醉人的甜香。然而慕容炎睡不好,他还是不习惯,半夜醒来时,身边躺着另一个人。但是他仍然拥抱着她,有些事次数多了,总会习惯。
意志qiáng大的人,可以控制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喜恶。
他把玩着姜碧兰如墨的青丝,夜幽深而漫长。突然外面有人轻声道:“陛下。”
慕容炎沉声问:“什么事?”纵然压得极低,他还是听出是王允昭的声音。
果然外面王允昭说:“左将军深夜入宫,说是有要事求见陛下。”
慕容炎放开姜碧兰,翻身坐起。姜碧兰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王允昭的话里,有个人她听得特别清晰。她脸上带着笑,说:“陛下,天都这样晚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慕容炎已经穿衣起身,说:“她深夜入宫,当是确有要事。孤先过去看看,你继续睡。”说罢,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姜碧兰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眼见王允昭进来,服侍他穿衣,两个人匆匆出了栖凤宫。
姜碧兰睡在香衾软榻之中,双手却慢慢握紧——那个女人,深更半夜,从她榻上叫走了她的丈夫。
☆、第 57 章 爱qíng
出了栖凤宫,夜风徐徐迎面。慕容炎居然没有半点被扰了清梦的不悦,只是问:“她这次来,又是为了那帮老臣的事?”
王允昭笑着说:“将军没说,不过依老奴看,将军心里,所思所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陛下。”
慕容炎冷笑一声,说:“若不是为了这些人,她躲孤还来不及,又岂会几次三番,入宫见我?”
王允昭偷笑,说:“陛下此言,老奴听着有些倒牙。”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慕容炎提到左苍láng时的感觉。那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真切切的人,会喜会怒,会冷嘲热讽,现在,又学会了拈酸吃醋。而不是永恒不变的温柔以待。
慕容炎一脚踢过去,却也没有真怒,直到行至书房外,看见左苍láng跪在廊下,他才说:“起来吧。深更半夜,又无旁人,你跪在这里gān什么。”
左苍láng起身,慕容炎却没有进房,说:“书房沉闷,爱卿既然搅了孤的好梦,就陪孤走走吧。”
左苍láng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跟慕容炎独处一室。两个人顺着深深宫闱,踏月而行。慕容炎走在前面,夏风撩起他黑色的衣袂,人若乘风。
左苍láng垂下视线,不去看他,说:“昨夜廷尉夏大人到微臣府上,说了好一通话。”
“哦?”慕容炎开始有些感兴趣:“是为了向朝中那拨老臣求qíng?”
左苍láng说:“有这个意思。”
慕容炎终于有些兴味,说:“你不是一向不说这些的吗?”
左苍láng理所当然地说:“之前不说,是因为觉得陛下不会对这些jī毛蒜皮的小事感兴趣。经由上次陛下提点,微臣只好事事留心,并且据实以告了。”
慕容炎脸上的表qíng凝固了,半晌一巴掌拍她头上:“还敢嘲笑孤小心眼?”
左苍láng不闪不避,挨了这一下子,说:“微臣不敢,不过这次夏大人献上一策,微臣觉得甚为可行,特意前来禀明陛下。”
慕容炎说:“说。”
月色如霜,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斜斜长长,映在宫墙之上。前行不多远,便是明月台了。左苍láng说:“如今局势安稳,真正令陛下为难之事,不外乎是燕王。燕王乃陛下生父,又曾是大燕君主。无论陛下派谁前往,一旦他未能活着回朝,陛下都难免落一个弑君杀父的千古恶名。
如果陛下清理朝堂,燕王回朝是不足为惧了,但是这些朝臣,一个一个,都是对大燕江山、对慕容氏有所贡献的人。在朝为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清理这些人,只怕纵然有人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却也难免觉得陛下残bào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