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女子露了半张脸,却正是拜玉教的圣女阿绯。她轻声说:“不必推辞,拿去吧。”
狱卒只好接了银子,去到外面看守。阿绯疾步走到杨涟亭身边,他身上戴着重枷,并不能躺着入睡。但是他没有醒,几日的酷刑将他折磨得无法保持清醒了。
阿绯蹲下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前几日意气风发的杨涟亭。她五指如玉,抚过他脸上的血痕。正在这时候,沐青邪突然从外面进来,二话不说,扯了她就走!
一路出了诏狱,护法聂闪已经等在外面。阿绯终于挣开他:“放手!义父,他的身世是你查证的对不对?是你向陛下告的密,对不对?!”
沐青邪脸色铁青,说:“你可知他现在的身份?他是逆犯之子,逃亡数年,如今突然出现在晋阳城,还学了一身本领!你竟然深夜到牢中探望,如果让陛下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阿绯盯着他的眼睛,说:“当年杨伯伯与您数次促膝长谈,你与他可谓至jiāo!他为人如何,你不清楚吗?当年闻纬书是如何放火烧了杨家,你不清楚吗?义父,你就这么狠心,一定要把您故人之子也送上死路吗?”
沐青邪紧紧抿着唇,两颊股ròu微颤,说:“我只知道,我是拜玉教的教主。我绝对不能,包庇一个心怀不轨的逃犯。”
阿绯说:“所以哪怕是无辜的人,也可以牺牲?”
沐青邪说:“阿绯,这世间事远比你想象得复杂。我们拜玉教淌不起这趟浑水!你立刻、马上给我返回姑she山,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你踏出姑she山半步!”
阿绯眼里蒙着一层水光,说:“我的解不懂其他事,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有一副如此冷漠绝qíng的心肠!”
沐青邪沉声喝:“滚!”
阿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里。沐青邪转头又看了一眼青灰色的诏狱,门两侧燃烧的火把如同恶shòu的双瞳,它看起来冰冷而yīn森。沐青邪缓缓往前走,护法聂闪沉默地跟随。
良久,沐青邪说:“聂闪,跟着圣女,不要让她做什么蠢事。”
聂闪说:“是。”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教主,其实……为什么非要揭发杨大夫的身世呢?教主赠他以九针,难道不是赏识之意吗?”
沐青邪说:“聂闪,我害怕。”他说出这两个字,聂闪怔住。
沐青邪没有解释,孤身一人向前走。他是害怕,所以尽管当时与杨玄鹤jiāo好,尽管知道杨家冤屈,他却选择了独善其身。当杨涟亭出现的时候,只看见那一张脸,他心头就覆上了yīn云。
但是那个孩子真的是那样出众,才十五岁,已经是才华横溢。他缓缓说:“我多么希望他跟杨玄鹤毫无关系。但是六年前我没有下注,六年之后我也不能。聂闪,我只有愧对故人。”
冷非颜接连派了三拨人打探狱中的qíng形,这些流氓混混跟狱卒倒是套得了jiāoqíng,几杯酒下肚,她知道杨涟亭还活着。只是那个世家出身的公子,会遭受怎样的酷刑?
冷非颜几次想见慕容炎,可是慕容炎并不见她。
qíng急之下,冷非颜连夜赶往西北宿邺城。左苍láng那时候正在军中喂猪呢,就看见她发的暗号。提着猪食,左苍láng叹了一口气,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没见我正忙着喂猪呢吗!
她随便擦了擦手,溜出军营。隔了老远,冷非颜就先捂了鼻子:“我去!什么味道这是!”
左苍láng一脸无奈:“楼主召唤过急,小人来不及薰香沐浴,还请楼主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冷非颜被逗乐了:“这军营没白呆,还学会冷嘲热讽了。对了,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杨涟亭出事了!”她把事发经过跟左苍láng讲了一遍,又补充说:“我三次去找主上,都被王允昭给拦了回来!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左苍láng说:“恭喜杨涟亭吧。”
冷非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左苍láng说:“如果,杨家能就此翻案,我想他这场牢狱之灾是值得的。”
冷非颜说:“我不明白,你是说杨家要翻案了?可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陛下有替杨家翻案的意思?陛下要杀他!”
左苍láng说:“回去吧,很快主上应该会有命令给你。”冷非颜怒了:“你们都在欺负我听不懂是不是!一个不见我,一个打哑谜!”
左苍láng失笑,说:“契机,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快回去吧。让你的人重查当年杨家血案,和闻纬书私贩军马之事,证据越多越好,牵连越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