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厚福一叹,好半日才捂着心口道:“阿娇,哥哥心疼啊!心里难受的厉害!”
他一个魁梧的汉子,此刻连肩也垮了,背也塌了,就好似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jīng神气都没有了。
胡娇拍拍他的肩,还不忘往他伤口上洒盐:“也是啊,哥哥花了十几年功夫才将家里经营起来,这下子直接败落了,不心疼才怪!”
胡厚福瞪她,就跟小时候她在外面追着打了人一般,要做出个严厉的模样来教训她一下,但心里疼她疼的厉害,终究舍不得责备她,只能叹一口气,还要哄她:“没了也就没了,哥哥不心疼!哥哥还能赚呢。”生怕胡娇当真将他qiáng硬的带回长安城去,迂回劝她:“哥哥在苏州城住惯了,现在没生意也没关系,在这里清清闲闲的住两年,过两年哥哥想去长安了,一准去找你,可好?”
“也是啊,哥哥在苏州住这么久,我也觉得苏州不错啊,哥哥既然不想去长安,那就算了。”说着从自己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沓纸递给他:“哥哥拿着买米下锅吧,总不能留个空宅子连吃饭钱也没有吧?!”她今日穿了点宽袖襦裙,打扮的十分明丽动人,很有女儿家的娇态。
胡厚福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厚厚一沓通宝源的银票:“这……这……”粗略的估计也有七八万十来万吧。
胡娇笑的贼忒兮兮:“让你出了事不告诉我!这银票哥哥收好,等过些日子哥哥铺子收回来,就可以继续做买卖了!”
“坏丫头,你玩我啊?!”胡厚福抬手就在胡娇额头上敲了一记,胡娇哎哟一声,就向他伸手讨银票:“给银子还挨打,我不给了快还我的银子!”
胡厚福这会儿心qíng大好,只感觉头顶的yīn霾都散了,天晴气朗,数也不数就将银子往自己怀里去塞:“送出手的银子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胡娇扑上前去跟他抢银票,咋咋呼呼很是不服:“总要你牢牢记着以后再拿我当外人试试看。我家夫君现在可是户部尚书,不高兴本夫人就让人封了你的铺子!让你来求我!”
她这副得意又嚣张的小模样引的胡厚福直笑,乍然想起当年她在沪州东市揍完了人,还要跟人家chuī嘘:“……我哥哥的拳头跟钵子似的,今日是我出手你们才占了便宜,要是我哥哥出手,不揍的你们屁滚尿滚才怪!”明明是她揍人更狠,出手更重。
时光悠然,兄妹俩在胡府厅堂前面的台阶上闹成一团,倒好似又回到了相依为命的少年时代,管家捂着眼睛顺着墙根溜走了,还顺便将院子里站着的丫环小厮们都遣走了。
——老爷跟姑奶奶实在是……太没有形象了!
姑奶奶还是三品诰命呢!哪有官家夫人随意坐在厅前台阶上还胡闹的?真是闻所未闻啊!
管家捂着眼睛到了垂花拱门前还被拐了一下,小厮伸手扶了他一把,瞧见他唇角的笑意与前两日愁眉苦脸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由好奇问一句:“大管家,您老笑什么?”
管家在那小厮脑门上敲了一记:“臭小子!我哪里笑了!我明明很愁的!”
当晚,苟会元听得邢乐康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许夫人将胡家所有的铺面都拿来抵债,就连过户手续都办好了,顿时如坠冰窖。
“这……这位许夫人当真能够绝qíng至此?怎的胡厚福也不阻止?”
但凡嫁出去的女儿,就没有手伸的这么长,敢将娘家直接败落的。
“要不……再从胡厚福身上下下功夫?”做商人的就没有不唯利是图的。况且胡家败落了,胡厚福定然心有不甘,若是邢乐康能从胡厚福身上下手,说不定还有一条出路。
当初邢乐康向胡厚福下手,却并非为了苟会元。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邢乐康并非只有苏州知府一条线。
后来不过是苟会元找他想办法,顺势而为才有了现在的qíng势。对于邢乐康来说,苟会元在苏州知府这个位子上坐着,喂熟了的官员,他不过少投喂一点。换一个苏州知府,再从头喂起,再费些银子罢了。
苟会元这艘大船沉没了,他邢家也不会一起沉没。
“我改日再找胡厚福试试。”邢乐康还宽慰苟会元:“胡厚福做生意多年,一朝败落,若是当真跟着妹子回京,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改日我请了他出来喝两杯,说不定就说动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