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酒后的寥寥数语,还是王何同他说的。
听说是相当的诚实。
——也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有没有将心事和盘托出。
但倘若是酒后无状,但愿也不要太过失礼。
谢折书撑着额头,心中忐忑,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忍不了身上酒臭,先将这心事耽搁在一旁,打水沐浴更衣。
而刚抬手想取下那条覆眼黑纱却落了个空,才下意识想起,那条黑纱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多日不带了。
他终日黑纱覆眼,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眼疾。只是一双琉璃瞳眸,异相无色,总怕为世人所误,因而双亲为他覆上黑纱,一去二十数载,只待有情人。
谢折书此来一往无前,行至此处,本已是沉舟破釜,背水一战,巫童这样避而不见,说不难堪,毕竟是假。
可他还是来了。
谢折书抚着眼,叹了口气。
是夜,故技重施。
谢折书这次不饮酒了,他就在巫童竹楼里静坐,点着烛火,独自饮茶。
等待了许久,总算是听见窸窣响动。像是风声簌簌,又像衣袖翻飞。
谢折书垂着眼,抿了一口茶,容颜清冷,语调冷清。
“巫童你若是再如此……我现在就回药王谷。”
而门外之人登时一僵,犹豫许久,门扉轻响,总算推门而入。
PART.9
对面两无言。
这倒是他们第一次正经见面。
谢折书抬起眼,将巫童上上下下收入眼中……便如他所想模样,如出一辙。
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而从巫童眼中,谢折书也读出了同样的情绪。
也不知究竟是对彼此太了解,亦或是太生疏。
他们是书信上的至交好友,可又是生平里的陌路行人。
可毕竟有些不同,谢折书不禁又抿了口茶,压了压心事,将茶杯放下,取出一坛已开封的酒来。
不必多说,又是从王何处借来的。
谢折书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琉璃瞳眸不生波澜,朝着巫童温声道:“来喝酒。”
巫童脸上生出一点犹疑,迟疑道:“喝酒?”
白衣神医琉璃目中似笑非笑:“你躲我躲了这么些天,是不是该自罚三杯给我赔礼道歉?”
巫童抿了抿唇,显出些许局促:“……你不生气?”
“气什么?”谢折书想了想,轻笑道,“区区一条七花,你还怕它要了我的命?反倒是……你当时说‘又’,我后来想了又想,大约是王何他们给你添乱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那坛酒,眉尖一挑,言笑晏晏,尽是写意风流。
“中原有道说,一醉泯恩仇,你不坐下,怎么喝酒?”
谢折书提起酒樽,倒出一杯酒,清澄酒液在月色下泛着盈盈波光。
而他对面,巫童伏在竹桌上,呼吸匀称,似乎已经醉倒。
谢折书举起酒杯看了一会,倒在地上。
轻笑一声,从舌尖下取出一块小木料。
站起身,走到巫童身旁,别开对方披下的额发,正要倾下身。
却冷不丁,对上对方睁开的双眼。
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俱是一愣。
谢折书动作却不迟疑,依旧从从容容,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叹道:“你酒量这样好,早知道我就不借酒装疯。”
眉眼却俱是温柔神色。
而回应他的,是对方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的神色。
巫童无奈道:“你要想,我永远是醉的。”
月下美人色,醉客已酩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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