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的动作极娴熟,大约也是沙场上训练出来的,祁然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疼痛,项下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指上的伤口原本轻浅,经这一系列耽搁,已经收口,祁然自己瞄了瞄,将手指松松握成拳头,子楚明白,也由得他,不去收拾。
虚弱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祁然闭目不语,只想狠狠睡上一觉……
然而子楚还在身边等待自己解释,祁然忍住昏睡的渴望,在心底凝凝精神,终于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身边执着的跟班,淡淡的开口道:“我的血混合海上湿气,是最好的迷药……”想象着子楚俊逸的脸上可能出现的不可思议的错愕样子,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实在没力气和你解释了,信不信由你吧……”
想起什么,祁然喘了片刻,凝聚身上的力气,轻轻的开口道:“你喝下解药,当然没事……”声音越来越低,“不过我可没那么多药,又伤人又救人的……”
终至无声……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一 缘起石臼 015 变生月莲(下)
从昏睡中清醒,即使不睁开眼睛,不动作身体,还是能感觉到回复的力气在身体里随血液流遍全身的感觉,充盈。
睁开眼睛,正对上子楚来不及收回的探索眸光,还来不及玩味那透着复杂深沉的眸孔中所传递出的丝丝讯息,黑暗已在瞬间笼罩了整间舱房。
不曾预想的四目相对,让子楚一瞬间尴尬到不知所措,所幸,老天帮他省了事,时辰就是那么寸——天彻底黑下来了。
然而黑暗,有时候并不是躲避的好方式。被探索的感觉依旧鲜明,来自床上,那个闭起眼睛安详若童子,睁开眼睛压迫若山岳的——“玄家异宝”。
逃避的起身,想去点灯。子楚拒绝去想见惯鲜血,千军万马的乱军厮杀也能直面不改色的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懦弱的时候。然而衣摆传来的细微力道,却逼着他坐回原处。当然可以无视这小小的力道,然而子楚依旧不想去深究这样不可思议的屈服背后的原因。
如果子楚可以诚实一点,就会知道,自己逃避的是祁然几个时辰前所做的事情的动机。
即使面对这大名如雷贯耳的“玄家异宝”只有几个时辰,敏锐的直觉已经告诉子楚,祁然的眼,那双总是透出淡泊,无所谓的光彩的眼,无时无刻不在昭告身边所有人,他置身事外的态度,看戏样的冷酷玩味。那样的目光,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绷紧心上的弦,不由自主的提防;然而,子楚不可思议的发现,就是那双清澈到冷酷的眼,竟也会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炙热,诚恳,与渴望。真实无伪,象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抚平心底绷紧的弦,卸去所有的防御,全心全意去信任他的真实。
子楚觉得自己被迷惑了,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全无所谓,那样的诚恳,还有那样的热切,从同一个人身上那么矛盾的辐射出让自己心慌的频率,真假?戏弄?无从分辨。
子楚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清楚眼前这“玄家异宝”的身份,这样的身份,承受祁然那样的目光,叫他如何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欺骗自己的理智?
再把祁然下午的举动加进这一团迷雾中,更是没法理解的一团乱……理智在叫停,祁然的身份,太暧昧,太危险。顶着那样的身份逃亡的人,不会有属于任何真诚的东西分担给别人,尤其自己!
每每强调样的在心底重复要提防这样矛盾,告诉自己提防祁然的手段,却每次都不由自主在脑海里浮出那一瞬间的安详画面——闭起的眼睛,颤动的睫毛,微仰的小脸,乖乖的任自己包扎项上伤口的瞬间……
真是,没法理清的一团乱麻……
祁然说:“我饿了,要吃东西。嗯……吃完了,要洗澡,这身化妆弄得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对了,还有,换掉这身鱼腥气熏死人的衣服……”
子楚回神,心下微叹,又来了,祁然的语气无赖样的撒娇,理直气壮的如同多年情人呢喃,是错觉吧,这只撒娇的猫,必要的时候扬起爪子可绝对是只让人意想不到的猛虎呢!
交代门外的守卫去准备祁然要的东西,子楚回到桌前点燃灯火,舱内立时明亮起来,缭绕在心底的暧昧似乎也被光线驱散。
祁然已经起身,跑到桌子另一侧做好,一手以肘支桌,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眼,定定的打量着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