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斯被他说的老脸通红,弯腰拜了一拜便退了回去。
秋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顺势翻了个白眼送给江辰,一肚子埋怨呼之欲出:瞅瞅你带出来的好学生。
江辰尴尬地咳了一声,低下头去。
朝堂里一时静下来,秋笙趁着这个机会喝尽了一杯温茶,润了润嗓子,自我感觉还能在和这群老头大战八百回合:“众位爱卿可还有所本奏?”
这回出列的,却并非是什么老头子,倒是年纪轻轻的兵部侍郎陶清林,此人现如今已是兵部里的一把手,虽说是暂且顶了个侍郎的名号,地位却实实在在说得上是正派尚书了。
未能正名的缘由大概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凡是听说过关学领袖张子厚先生的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青年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些热血上头的通病,□□分皆是难以久以为继,因此还需长久地考验此人一番;再一个,便是稳住朝中这些老家伙的心肝,免得让他们老是以为年轻人要抢自己的饭碗,从而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他出列,秋笙自然高兴:“爱卿请讲。”
陶清林作了一揖:“回陛下,微臣斗胆,向皇上参一人。”
这下不仅仅是秋笙,文武百官皆坐不住了,竟暗暗交头接耳起来。
秋笙不自觉地揉揉下巴,犹豫片刻后,他决然把桌上一本折子往地上一摔:“众爱卿休要吵闹!陶大人,有话请讲。”
这倒不是他小肚鸡肠怕对方戳出什么朝廷的大洞,只是百官之间碍于那点文人墨客最是讲究的面子,有什么意见不满通常都会委婉地落在纸面上打成折子递上去,多少还算是隐蔽些。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你骂我八倍祖宗不是好东西,我再翻出你家上回欠账不还的破事,实在是不甚风雅,两家的老脸都丢尽了也就罢,关键是怕惹恼了皇上,双双保不住性命。
秋笙小感慨地叹了口气,总算明白了何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牛犊见得了应允,便满脸英勇无畏地扬高了脸,一字一顿朗声道:“陛下恕罪,微臣…要参太子殿下。”
众贪官污吏见此事算不到自己头上来,霎时间一个个都闭了嘴,反倒一起拿震惊诧异的眼神审视着大殿中央的少年。
秋笙一愣,却极好地将惊愕掩盖过去,加重声音道:“爱卿若是有理有据,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朕绝不偏袒。”
陶清林叩首谢过,直身朗声道:“回禀陛下,陛下奔赴威州战场浴血奋战之时,命太子殿下临朝听政,因太子年少不知事,便未曾授予太子干涉朝政的权力。即便如此,殿下却仍是屡次在议政殿之中大呼小叫干扰臣等讨论大事,稍稍有事逆了他的意思,便癫倒若疯魔一般愤愤不平,乃至高声扬言待本太子上位等等,竟与素日里来温厚有礼的形象相差甚远。微臣不才,私以为殿下为人焦躁性情乖戾,实非担当大任之最佳人选。”
大殿内又是一片哗然,秋笙暂且懒得出口制止,冲陶清林将手腕向下一压,示意他稍等,目光却一转,落在了一旁的江辰身上。
江辰对上他的眼神,犹豫不决半刻,终点下头去。
虽然太子人选一事着实是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但江辰从未想到这事会在议政殿里闹起来。储君本就是国之重事,废立皆须谨慎办理,秋井然当年装的一副乖巧玲珑模样,无心于朝政皇权的万岁爷说立便立了,可是如今出了岔子,要废了这个太子却不那么容易了。
太子心性品德的确存在不小的缺陷,却从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贸然废之易引非议,再加上为了保护秋笙那渐渐好转的公关形象,东宫之事还是不宜短时间内大动手脚。再一点,便是秋家这一代的男丁就剩下他们俩了,这秋笙又是个坐不住龙椅、屁大点事也要满天下亲自跑的主,要是哪天生死间的气数不站在他这边了,只留下一个刚被废黜的小太子,这大越江山可要交到谁手上?
心知此事若是明面上搁出来,必会引发一场不小的争吵。江辰作为一个离棺材板越来越近的老爷子,对这些叽叽喳喳的吵闹唯恐避之不及,原本打算将这事跟秋笙一说,几个人一起拿定个主意,省得放到朝堂上任凭这帮无所事事的废物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陶清林,即便此人并无察觉,至少在此事上,他的的确确扮演了一个猪队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