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作者:川絮长灯(210)

2018-04-07 川絮长灯

  向一旁的齐默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呼一声长哨,左躲右闪地避开了战车射来的数枚炮弹,带着一众轻甲兵杀进了敌军右翼。

  战车还在持续靠近,王登随着弓箭手一同撤到齐默兵马之后,回头看向西方高阁,正好对上沈栋的目光,他的身旁,何灵雨正对着千里眼细细观测战车构造。

  正面有高立挡着,就是有杀气腾腾的战车开路也攻不破,齐默又直截了当杀进了敌人防卫最为薄弱的右翼之中,虽说眼下看上去,战局胶着难辨,可若是有所远见筹谋,便可看得出来,邓七是万万顶不住西北军的。

  就这么躲着战车慢慢打,不出三天两日也就能将他们一锅端,可秋笙摆明了态度命他们力求速战速决稳重求速,王登不得不思考最为省力省时的作战方案。

  他举起右手,冲沈栋打了个手势:“如何是好?”

  沈栋位于高阁之上,眼中所见自然是比他们这身在山中之人更为清楚明白,他稳住心神,竭力摒弃作为西北军军师的心理偏向,将私心影响降低到最小,敏锐地预测到了这场大战半个时辰之后的走向,抬手回道:“弓箭手协助齐将军攻破右翼,斩断其后路,向左前方逼近。”

  王登会意,却见何灵雨猛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奋战浴血多年的将军竟在那娇柔姑娘的眼里,看到了头一回出征之时、自己身侧战友眼神中的光亮。

  他知道高阁之上的那人必然听不见,却仍是不管不顾地放声怒吼:“你要干什么!”

  他这句话纯属多余,下一刻,那面无表情的姑娘,竟然伸手扯住挂在高阁上备用的长绳,抬腿狠狠蹬了一下墙壁,便飞身落下阁台。那地方虽说距离战场不近没有敌军,却绝无半点柔软之物可做缓冲,她又不是个惯常习武之人,轻功步法也是久已疏忽,整个人最后几步恰恰踩空,重重地摔在沙土地上。

  这一下却是胸腹率先着地,不知是伤着了什么地方,竟是当场呛出数口浓稠鲜血,何灵雨当即一阵头昏眼花,却仍是拼尽了全力骑上马匹直奔着王登而来,她一双疼得半眯起的眼中,仍闪着不屈的微光,直视着愈来愈近的几辆战车。

  她的手指因为心肺剧痛仍在微颤,却暗暗描摹着战车的机巧构造,偏头躲开一支飞来的羽箭,看清了其下车轮转动时的齿轮规律,精准地判断出了大家伙运动时的弱点所在。

  王登在弓箭手包围中猛然一怔,他看到沿着她唇角慢慢滴落的粘稠血液,那样的眼神,竟和那般不顾一切的自杀式行为全然匹配。

  她努力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舌根一挪地方,却抵不住梗在喉头的一连串鲜血喷涌而出,低头抹抹嘴角,抬手做出手势:“中心之下,三寸其上。”

  两人搭档作战不是一天两天,即使何灵雨这番手势做得又快又乱,王登依旧只凭一遍便了然,举高手中长弓瞄准了距离最近的一辆战车,高声道:“弓箭手听令!车甲中心位置往下三寸之处!放箭——”

  他一箭射出,果真便减缓了头辆战车的行进速度,里头操纵战车的士兵顿时仓皇逃窜,被另一方向射出的三支羽箭穿了个透心凉。

  王登心中一喜,挥手示意全军全力上阵,回头一看,却见何灵雨已是人事不省地瘫倒在了马背上,那马是王登平日里用来与王孙贵族赛马玩的坐骑,自然驮着人往王登的方位跑来了。

  他急匆匆地往身后扫了一眼,见大军当前难逃一死战,就算把马往高阁那头打发也无人接应,背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死不活之人,风险着实过大。

  没时间犹豫,王登自从十数岁领兵上战场,便再没面临过这般进退维谷的抉择,发狠似的咬住嘴唇舔了血味,伸臂将何灵雨腰背一圈,回头冲骏马打了个手势,后者高鸣一声后,便知趣地退回到了原位。

  何灵雨柔韧的身体靠在他的后背上,王登一面提刀直入敌军右翼,一面飞快地思考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保全身后之人,心思一乱,却觉绑在长靴上的弯刀被抽走,紧接着,便是一串热血喷溅到脖间,热辣辣一片。

  他心惊肉跳地要回过头去,脑袋却被何灵雨沾满血污的双手扶正了,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或许是身上疼得厉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分神,我替你殿后。”

  远处高立带着西羽军已然与丧失了战车这个绝对优势的敌军高下分明,他手里还有当年剩下的几颗赤血,分成数小包放开手一炸,登时便灭了一角的北骊军,硬生生为王登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