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预备大开威风拍一顿马屁,岂料秋笙扣在他手腕上的五指刹那间蓄意用力收紧,常年奔波在外而形成的黝黑皮肤上顿时现出一赤红指印,疼得他蓦然间一缩手,却是无济于事,那人恶劣地加大了力道,竟听到一声筋骨脆响。
“陛下这是…”
“天色不早了,皇叔早些歇息,明日议政殿再议此事…只还望皇叔牢记一件事…”秋笙毫无征兆地松手转身离去,刚走出两步,竟慢慢转头,琉璃镜摘下,一双迷离眼眸如鹰爪利钩一般死死锁在了秋维脸上,“这大越江山,仍握在晚辈手里。”
龙袍之下一袭戎装,他带着一身风雪气潇然离去,只见夜灯乍起,映得那人一张瘦削面容愈发惨白得惊人。
原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韩将军,此处似是个戏台子。”
韩建华被秋笙半途催着赶着回了江南打理战场琐事,这厢还没忙的明白,又想起万岁爷明令要倾尽全力守南疆之地众人安全,这下纵然韩建华千万分不情愿深入那毒蛊泛滥地,却仍是全军一人一身防护服慢慢进入深处排查起来。
他转身,只见那山林深处乃是一高高搭起的戏台,简陋破败的很,兼有遭受劈头盖脸一顿风吹雨打,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活像个深山老林之中的妖精窟。
“老路跟我来,其他人去别处搜搜!”
路充跟在他身后,看着韩建华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踏着小碎步匍匐前进,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韩将军。”
韩建华头皮飞炸,吓得一跳:“别一惊一乍的!”
路充:“…”
你丫究竟是哪个怂货一惊一乍?
“这南疆仅剩的百十个活人都被咱们好生照料起来了,这鬼地方剩下的不是个老弱病残就是些死了半天没被发觉的死人,咱挺直了腰板走道儿不成么?”
“南大营教给你的条例你难道都忘了个干净么?轻敌乃是兵家之大忌,无论如何不可将这处地方小看了。”韩建华往后一撤步,自背后抽出一支琉璃镜戴在鼻梁骨处,仔仔细细左右检查一遍,这才抿紧了双唇打了个手势道,“靠近了看看。”
上司在跟前站着,就算是打着赤脚放屁都得俯首帖耳地老实听着,路充抖抖手指间扣住的长剑,撇撇嘴跟着走上前去,顺风竟闻到一股刺鼻臭气:“妈的,他娘的谁在这破地儿屙屎…”
说到一半,只见韩建华周身猛地一抖,疾走几步,这才察觉到事有蹊跷,堪堪闭住了嘴。
“要说你当真是不灵光许多,这哪里是屎臭味?”
路充看着横陈眼前的一具腐烂许久的尸体,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这…谁没事儿去分尸臭和屎臭的区别啊。”
韩建华回身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从铁砂裘内袋里头掏出两块布巾来:“蒙上,办正事。”
“真是,韩大将军,我这都多久没练过手了…”嘴上发着牢骚,却还是万分听话地接来蒙住了口鼻,自长靴之中抽了支长针来,“你躲躲,我瞧着这底下…”
他裹了块长布便伸手揭开了尸体身上层层叠叠的戏服,瞬间,那臭气呈数倍功力喧嚣着冲进了两人的鼻孔。路充一面皱紧了双眉,一面眯着眼睛看清了那青紫泛黑的皮肉下似是并不安分,只觉一阵凌然冷意,抬手便将一旁的韩建华推出三步开外:“当心!”
外行人韩建华一阵发懵,便见自那灰暗皮肤纹理之下,简直像是有条蜿蜒江流一般,下一刹那,便呼啸喷薄而出,路充躲闪不及,鞋尖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些许,定睛一看,却是两条狰狞扭动的蛆虫!
一张张血红而令人作呕的小嘴微微张开,正如饥似渴地四处搜寻熟悉的鲜嫩皮肤,以便一头扎进,苟延残喘性命。
原这看似无伤无害的冷硬尸体,才是足以令天下闻风丧胆的致命杀手。
“这女人想的倒周到的很,还知道耍这等诡计…”
路充抽剑挑开覆盖在尸体上的华美衣裳,抽着嘴角避开那些蠕动恶物,终于在她早已腐烂不已的胸口深处,找出个小小的瓷瓶,皱眉问道:“韩将军?”
韩建华也是被这爬来爬去的蛊虫恶心的不行,蓄意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缓缓蹲下身来,拔剑将那瓷瓶自粘稠的皮肉和那源源不断爬出的毒虫中拨弄出来,带着路充往边上躲了躲,估摸着那堆毒虫一时半会靠不近了,这才举剑敲碎了瓷瓶,小心翼翼捏起其中叠得极小的一封书信:“这女子真是绝了,还真是…妈的,犯得着用这么堆恶心吧唧的玩意儿当挡箭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