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这都不知道?!”许留山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见对方的确是一脸被雷劈到的神情,嗤笑道,“你当阁主家国天下情怀爆发不成?没他阁主没头没尾地去给大越卖命?你这思维,”
啧啧两声,许留山嫌弃道:“真是太迟钝了。”
“…”
“秋爷。”
许生安捏紧了拳头正想往许留山那张蠢脸上招呼,却见后者竟颇为见机行事地上前接过秋笙手里的包裹,只好强忍下杀生的冲动,淡淡瞥开了眼神。
“你这脸色不太好,等会儿我给你熬副汤药…”见秋笙将夹在鼻梁处的琉璃镜取下,许留山赶忙上前看了看他微微发灰的双眼,“你这眼睛是还没好?上次阁主从我这儿拿走的药不管用?”
“不碍事…”秋笙向后微微一退,用无名指骨节施力压了压眼珠,随后便张开满是红血丝的一双眼,将雪千里的缰绳往许留山手里一塞,转身便向内屋走去,“我去看看阿翛。”
“你…!”
许生安十分不识时务地上前要拦,话未出口,却见秋笙转过身来,就凭那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这男人眼下是拦不住的。
明明是劳累一夜后筋疲力尽的颓废模样,那脊背像是压根承受不住始终背在后背的万尺弓一般微微下塌,他却只是回头看过来一眼,身上的戾气便像赤血爆炸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直将人吞噬殆尽。
许生安明智地住了口:“没事。”
秋笙稍弯起嘴角笑了下,随即低声道谢,快步进了屋。
“我怎么瞧着这人这么像是进去杀人的呢。”
许留山叹了口气,摊手无奈道:“人家国事缠身还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看自家媳妇儿,临到门前被一闲杂人等无端拦住,你说是你你上不上火?”
许生安:“…谁是谁媳妇儿?”
“…”两人对视片刻,许留山突然间压低了声音,“千万别告诉阁主,我压根儿就不信他能治得住秋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许留山这小医馆当年也算是由半个建筑专家的何灵雨亲自操刀改造过的,秋笙过了大门还拐了个小弯,再见不到在灶台旁边叽叽喳喳的两兄弟,却还是离内屋门有一段距离。
他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一腔焦躁心绪烧的太久,秋笙甚至有种五脏六腑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错觉,手指搁在门闩上,停住片刻,猛然间反应过来。
以楚翛那针尖落地都能激灵跳起拔剑出鞘的本事,早该在他踏入小医馆那一刻便有所察觉,何况他一路上身心疲惫劳苦不堪,胸口甚至泛起了隐隐的甜腥气,因此全然无暇顾及放轻脚步。
睡着了?
秋笙皱眉就要推门而入,却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冷冷传来:“别进来。”
他一怔,动作便顿住了。
“你拦不住我,如果你实在是闲得慌,就去给我再弄些补气血的汤药来亡羊补牢好了…”
秋笙眼中霎时间精光毕现,手指微收,将脸轻轻贴在门上,听到两声极为压抑的低喘,像是疼极了憋不住的痛呼,和那时耍赖打闹似的玩笑全然不同。
精神聚集起来,感官瞬间全部清醒,秋笙敏锐地捕捉到了屋内一阵透着腥味的血气,下一刻便抬腿一脚踹翻了小木门。
那屋内场景让他恨不得把那人的心肝挖出来看看,那破烂玩意究竟是什么玩意做出来的,钢筋铁骨不成?!
楚翛正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面孔雪白如纸,几缕冷汗正沿精细的皮肤纹理缓缓滑落,无神眼光空洞地盯紧了房顶,气息微弱得几不可察。
他右手中握着把细小却锋利无比的小刀,无力垂落身侧,左腕正中赫然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软趴趴地搁在小几上,鲜红温热的血液宛如细长鬼魅的毒蛇从他手腕蜿蜒而下,滴答坠落在一只小木桶内。
那木桶说不上大,却因着已几乎满溢出来的鲜血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仿佛里头盛满了从那人体内涓涓流出的生命,泛着些幽深冷暗的光。
秋笙简直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叫你别进来…”足足一炷香工夫,楚翛才发觉到“许留山”违背了他的命令站到屋内,他先是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已近结痂的手腕,看到从那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已从最初的红黑色蜕变为炽烈的鲜红,这才露出一丝稍显暖意的微笑来,然而下一刻他微微挑高眉梢看过去,这仅存的一丁点笑意也霎时间凝固在脸上,眉目间眨眼间像是结了一层坚冰,“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