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充嫌弃地看着这人将半壶酒尽数灌进了肚子,直身而起就要溜之大吉:“成成成,我先去解个手。”
“站住!”眼疾手快地捞住路充绑在腰间的长带,将已经作势要飞出去的人一把扯了回来,于子忠单手三两下将长带系在手腕上,看看吃瘪的路充,满面“老子早就料到”的表情,小人得势一样笑呵呵道,“头儿嘱咐过了,一旦福大命大逮住你,就是动用武力拴在裤腰带上也不能让你跑了。你小子干过这样临阵脱逃让老子自己背锅的损事还少么?”
“什么叫损事?叫这一帮闲人七嘴八舌乱七八糟一顿吵吵,毫无实际意义啊大兄弟,我这是有效利用短暂的生命去做最有效用的事情。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你私塾课本读到裤裆子里去了么!”猝不及防被狠狠拧了一下腰,路充仍皱着眉没缓过来,回头又眼睁睁看着于子忠仰脖一张口,那好容易得来的一壶美酒便见了底,霎时间心如刀绞,“狗日的于子忠,你他娘的不会给军爷剩点儿么!”
这厢江南海岸线一群将军闹得鸡飞狗跳,那同样身为一介名将的王登此时却呆在京城昼夜难安,秋维那莫名其妙的一道婚旨劈头盖脸砸下来,搅得他心神不定。往日里因着军营里早出晚归辛苦异常,往往晚上头一沾着枕头便昏昏入睡,眼下却添了个失眠的娇贵毛病,大半夜睡不着就可哪儿瞎瞅,头一次对自己睡觉的地方这么熟悉。
秋维赐的婚旨乃是他求之不得,生得秀丽端庄翩然若惊鸿,性子却是带着三分剑客侠义气度,竟是半点见不着寻常女儿家的娇贵傲气,何灵雨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也算是世间难寻的珍宝,又这么多年战场比肩下来,说没有些私心在里头,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任他自己都不信的。
纵然威州城中嘴上随便,两人在高立齐默等人眼中俨然已是一对佳偶,可对此王登心知肚明都是自己挑起的,至于何灵雨心中到底如何所想,他竟是从未听过。
这人他定有一日是要拥入怀中的,只是必要明媒正娶,得那人心甘情愿才好。
明明如月,若即若离,求的是个郎有情妾有意,万般情愫模样才尽皆有了意义。
他夜里睡不安稳,这皇宫中又没有军营里那敲得震天响的大破锣,当空骄阳日上三竿居然愣是没起得来床,正迷迷糊糊做着些模棱两可的幻梦,恍惚间竟是听到了晨起在阁间忙里忙外的公公们议论早朝事宜,冷不丁听去个“何姑娘”三字,便再也躺不安生,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谁知这眼皮子还没翻开,还有些微晃的身子便被一双柔软有力的手扶住了。
明明还没张眼,却于心中蓦然间感觉到什么,大喜过望,睁眼看去,正见何灵雨清素着一张白净面皮,手里端碗米粥。
“劳烦将军在此苦等,”何灵雨倒是没像王登似的表现得如痴如狂,见他醒来无碍,只淡淡地收回手来,“花都副站那些物件都收拾利索了,等今日那江湖大哥向王爷详述完各类琐事,大概今晚便可动身。”
王登看都不看那碗饱受冷落的粥,只顺着何灵雨递过来的动作接下来,抬头不眨眼地看着她:“我有什么劳烦,倒是阿雨你…”
察觉到何灵雨被他这直勾勾的眼神瞅得有些羞涩,王登先一步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侧,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哑着嗓子道:“清减了不少,等着回军营杀两只老母鸡给你好好补补。”
何灵雨静静地看着他满是担忧的目光,许久过后,轻叹一声道:“朝堂上王爷用何条件来拉拢你,我听说了。”
侍奉的公公们都是察言观色登峰造极的人物,只听何灵雨开口说了这话,便知将并不如何粘灰的扫帚布巾放下,一个个悄然无声地退下了。
这人开门见山说实在了真是个优点,王登也一贯喜欢透了她这份平常人再难得的坦荡荡胸怀,可这么个王子皇孙遍地跑的高墙重地之中,隔墙有耳也说不定,这又是个多少带些尴尬的话题,叫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说道出来,顿时激得王登好一阵子没回过神来。
“阿雨,”他微微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收敛点儿。”
这回换成何灵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她似乎是在不动声色地思考王登这番话的用意,却在他的眼神中轻轻皱起了眉头,不解道:“我跟你说这件事,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莫非你我二人婚约一事,还犯得上宫里这些乱嚼舌根的奴才们啰嗦两句不成?那他们可真是闲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