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正是刚从韩建华那处领来草拟沙盘图样的何灵雨:“站主。”
秋笙略显疲累的脸上浅浅勾出个微笑:“你来了。”
何灵雨初到江南便将自京城的一干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明白眼下秋笙必然知道是秋维的人手护送她前来一事,却十足自信的半个字未加解释,只从衣袖间摸出了个小药瓶,道:“许留山给我的醒神汤药,我路上困得不行时曾服过一瓶,倒也算得上是有奇效,你先拿它撑下此夜,回头打下来再好生补觉。”
“许留山…”秋笙按了按太阳穴,仰头便将汤药一饮而尽,苦得他眉头间结出了个小疙瘩,咂咂嘴道,“什么鬼东西苦成这样…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从小浪荡过来也还是有分寸,眼下这般稳妥行事,担心你岂不是浪费感情?”何灵雨神情淡淡,待船身在海面上行出几里,渐渐看不清岸边那头的场景,她却突然将两根手指用力压在秋笙小臂上,迎着对方惊愕的目光道,“方才那鸟儿,我看到了。”
不等牙齿磕到舌头的秋笙笨嘴笨舌地回答,何灵雨便语调不变道:“楚公子的?大概是来给你报个平安,别太操心他,你自己这边一堆烂摊子没理清楚,你晓不晓得他多担心你?”
才理顺了舌尖能说话的秋笙瞬间再度绊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一人独自面对神鬼而无所畏惧,明明那样艰难险阻恨不得能抽身两半,却还能分出精力派鸟儿来稳你心绪…”颇为感慨地长叹一声,何灵雨拍拍秋笙肩膀,不无遗憾地道,“啧,楚公子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居然就被你给收入囊中了。你上辈子干过什么大好事么?还是只当个秃驴潜心修炼了一生?这狗屎运走大发了。”
她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也不再等秋笙将两瓣糊在一起的嘴唇慢慢分开,便干脆利索地将图纸往仍有些愣神的秋笙手里一塞,转身扬长而去。
方才他脑子里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无法可想,等何灵雨走出去有一段工夫,秋笙的神智才缓慢地回了笼,将她一番话横七竖八地剖开思索一遍,草拟图纸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愣是半点东西都没记住,无可奈何之下,闭上眼默默定神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哪里知道手中一紧正待低眉看去,只入了眼一条曲折蜿蜒海岸线,便听低低一声号角身后响起,竟是近了敌营了。
他恍然抬头看看,只见月色高上头顶星河,不知不觉间,已是大半个时辰。
每艘战舰上都烧着几个光亮不大的火把,秋笙片刻间便切入正题正经起来,将千里眼往鼻梁上一架,转身看向丰青那侧,却愕然间撞见了那头也正观察着他的丰大将军。
似乎是等了不少时候,见他终于戴上千里眼正色起来,丰青显而易见地大松了口气,张张嘴字正腔圆道:“三里地,准备。”
虽说前脚有路充的一顿改造,后脚又有行家何灵雨插手修缮完备了些许细节,这千里眼较之从前已是提高了无数倍的视野范围,但若是在这光线昏暗不明的大晚上去看远处一人张口究竟说了些什么,终究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秋笙眯着眼辨认了大半天,才终于确定一般扬手一挥,随即立刻全神贯注地盯紧对方。
丰青道:“一炷香后,迎灯弹即刻便放,借一时光亮,强行攻进去。”知道秋笙在这样迷糊的光影中看不分明,他不仅说话说得极慢,说到一半还上前去自己摸了盏烛灯照着亮,接着道,“自此处始,向西北方五里,便是他雅尔夫存粮之地,如若一次不可全军覆灭,便直攻他的粮仓,断了他后路。”
秋笙扬唇笑了下,抬手翻掌过去,见丰青在那头乖乖戴上了千里眼,他这才笑道:“一个赤血就能炸得他找不着北,这事好说。”
说完他短暂地一怔,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战舰密舱外口,恰是个全船身半点光亮没有的位置,正想找盏蜡灯借个亮,却看对方丝毫不卡壳地招手示意收到消息,将千里眼往头上轻轻一推,招呼过来后头的火炮手,低头耳语。
秋笙心中默默赞叹一声,疾步转身向甲板正中走去。那已备好弓箭手的副手见他过来,连忙迎过去道:“秋爷。”
“弓箭手往后躲躲,火炮手上前来强攻进去。”秋笙一把将一边摆弄千里眼的何灵雨拽过来,“看看他停在后头的那几艘战舰,具体瞧瞧甲板骨架和火炮装置有何高明之处,别玩你这个破铜烂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