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软硬不吃像个铁桶似的秋笙不同,楚翛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哭鼻子,但凡有事相求,无论是谁,当着他的面掉眼泪绝对能把人制得服。
“刘大人…”
刘安一听楚翛的语气软化下来,赶忙乘胜追击地抬起头来拿搓得通红的兔子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深受贵族欺压满大街要饭的乞丐都没他招人心疼:“楚公子,老臣求求您…就当帮老臣个忙…抗旨不尊可是大罪啊,老臣上有老下有小…”
怪不得古人说“君者,臣之表;臣者,君之影”,敢情大越朝堂上下拥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已然成为一项基本技能。
楚翛微微皱眉眯着眼看他,佯装出来的威严被老头的眼泪浇得支离破碎,无奈张了张手:“药呢,拿来。”
不就是去见个小流氓皇帝么,他楚翛二十年怕过什么?
刘安大喜过望:“老臣多谢楚公子救命之恩!”
远在北方威州战场的秋笙对刘安这个软骨头老头早把自己出卖的事儿全然不知情,还在滴答着口水等美人送药来。
只是留给帝王胡思乱想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连睡觉的空闲都难寻,秋笙三四天脑袋几乎就没沾过枕头,一个克斯,就快把西北军众将领逼疯了。
“克斯交代的赤血方子,”帅帐中,秋笙整理过克斯勉强提笔写下的草书字稿,揉揉酸痛的太阳穴,转手交给了董琦,“董大人先看看,若有不妥,朕再审一次。”
逼供本就是件极消耗刑官体力的大事,何况对于秋笙而言,真刀实枪刮人肉也是头一回,以往忽悠那帮土匪时,用不着动真格的,光是晃两下尖刀就能吓趴趴了。与其说是他在逼问克斯,不如说是对方在折磨他。
来威州不过区区四五日,秋笙便清减了不少,究其原因,还是看着肉就胃里泛酸水,被逼的当了好几天和尚。
董琦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忍心把自家皇帝往火坑里推:“就算是真有问题,也犯不着再让陛下亲自动手,交给高将军就是了。”
“他?”秋笙直起腰来抻抻筋骨,“他能吐人家一身。”
“…”没见过秋笙行刑,都以为他用的不过是大理寺中寻常的刑具,董琦不便再与他争论,一眼扫过去,只见前几例□□都与红炼大同小异,唯独最后两个陌生的名字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困惑地摇摇头,“陛下请看,这最后两例,请恕臣从未听闻,恐怕…”
秋笙看也不看:“硫炭木和皂药菱。”
“是。”
“你从未听说过,朕倒是有所耳闻,”秋笙脱力地靠在房梁上,眼底是一片青黛色的黑眼圈。他右手看似无心地搭在左侧小臂上,实则在暗自施力敲打着血脉,强撑精神,“从前朕还是南萧王之时常在天城枫树林、花都青竹林打土匪逗乐,掏过天城一窝土匪的老巢,他们有一本专门记载各式□□的古籍,详细记载了这两种火石的用途和存在地点。当年这窝土匪应当是使用了这两种东西制成炮弹用来攻击,只是威力明显比不得北骊。”
董琦会意:“制作炮弹时各类火石的用量方为关键所在!”
秋笙轻轻点头:“估计是这样。”
董琦面色凝重地看了满面肾虚之色的秋笙,表情渐渐变得悲天悯人起来:“那岂不是要陛下…”
“无妨,”秋笙大度地摆摆手,“朕现在再问他一回。”
董琦:“陛下大可歇息片刻再去,龙体要紧!”
“朕歇息,他便有了喘息的机会。等他一觉睡好了,朕就得把他放松的弦儿一点点再拧紧了,再重来一回,那这龙体是真不想要了。”秋笙收拾收拾小布包,回头冲董琦笑笑,“再说了,骊戎不知何时再开战,咬着时间办事儿,还是得抓紧…董大人且宽宽心,朕小心些便是。”
他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肩上千军万马的重担被他尽数吞进腹中慢慢消化,董琦竟对着他一闪而过的笑脸晃了晃神。
秋笙这边刚要出帅帐,迎头就遇上姜瑜:“陛下,帐外有个从御医院来的楚翛公子,说是带来了陛下吩咐的药物。”
一身的苦楚疲累瞬间抛诸脑后,在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时脉搏就有失控的趋势,不过三五天的工夫,不过匆匆一面之缘,却恍若痴情人如隔三秋般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