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_作者:川絮长灯(52)

2018-04-07 川絮长灯

  楚翛低头看她,眼里是一片雾蒙蒙的阴翳,看不清他的情绪。

  云鸢得不到回答,怔愣愣地掉下泪来,顺着细腻的皮肉缓缓滚落到楚翛的手背,烫得他一缩,却被更大的力道重新握住:“为什么你也不去?为什么!你去京城学医,别以为及时赶回来我就一无所知了!你拼着命去救旁人,却非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寻死路么?你…”

  好像瞬间褪去了少女稚嫩的外壳,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悲伤,双唇不住的轻颤:“楚翛,你自己做不到见死不救,就让我来做…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凭借这一副行将支离的躯体为昆仑留下数百年来第一部 医书,摧毁楚筌曾留下的残忍歹毒的痕迹,为这个缩在角落里苟且偷生的民族拨云见日,在那时候,他也该入土为安了。

  许留山清血剔骨的方子他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他虽然以楚翛的名头活在世上,却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有和楚筌一样血腥残暴的污血。在某种意义上,崔嵬亦是他一手造出来的怪物,崔嵬毁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常常以为,人是依靠自己热爱的、执着的东西活下去,然而走到最后,瞠目结舌地发觉,当了一路拐杖的,竟然是曾一生与之为敌的毒物。

  崔嵬是钉在他脊梁骨上的一根钢钉,是戳在喉头的一根两头尖尖的鱼刺,留在那儿抓心挠肝,可一旦将钢钉撤走,将鱼刺掏出,坚强了半世的破碎身体势必瘫软成泥,饱受折磨的咽喉也会留下终生难愈的深深伤痕。

  他尽力稳住心绪,勉强微笑:“阿云,我是要请你帮忙的,你可是答应我了,君子一言,”

  云鸢哽咽着接上:“驷马难追…你,你说吧。”

  这个男人不是她能劝得动的,平日里的谦和温柔仅仅是他的一面,另外嗜血暴力的一面被他死命地压制住,却时常会将他变得异常固执偏激。

  楚翛见她止了哭,暗暗松了口气,轻轻回握着云鸢柔嫩的手指:“阿云,帮我搭个桥,我要见你母亲,云雀前辈。”

  三百年前是楚依当任,可见楚筌的故事显然是更久远的历史了,云鸢推前,便是云雀了。

  云鸢一懵:“找我母亲做什么?”

  楚翛微用力攥紧了掌心山神的手指:“楚筌当年发生了什么,我想要确切地了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经过了这么多年仍然不愿循规蹈矩地顺天命行事,不人不鬼这么多年,究竟是怎样的刺激给了他这种毅力…或许,这种死念…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既然数百年来,这个灵魂的所有侧面都没有战胜过那个人,既然他有与那人平起平坐的资本,那就该拼死一试,若是失败,最坏的结果便是灰飞烟灭陷入轮回怪圈中不得超生罢了,他楚翛二十多年,下一世或许十多年,再下一世…

  执念够深够狠,说不定还有机会与那人再正面交锋,只要有来生,就还有机会让未来的人去完成自己未能了结的大业。

  他怕什么呢?

  崔嵬阁外风声变了,该是许生安回来了。楚翛站起身来抬眼直视刺目的阳光,被正午明晃晃的光线激得眯起双眼,他就这样站在太阳下头,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人不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可我偏要试试。”

  第16章 赤血

  “赤血的方子朕已告知西北军五营□□处,董大人正加急配置着。骊戎能够提刀征战的已少三万人,兵力不足为虑…还有,拉图将全军粮草安置在北山头地库粮仓之中,位置极为隐秘,只有几个专门负责运送粮草的将士才知晓具体入口…克斯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除非能再捞来一个运粮草的,不然断其后路一招是必然行不通的。”秋笙坐在帅帐里头跟三员大将交代他问出来的情报,哑巴齐默懒得听他忽悠,直接告了假到军营里安抚士兵振作势气去了,这三人也只有高立是支愣着耳朵认真听,就差拿出笔墨纸砚做笔记了。

  王登和方久一个瞪着床板发呆,一个目光紧追着一只飞蛾等它扑到火里去,秋笙神经再大条也感觉不对,装腔作势地敲敲朱笔:“各位严肃些成么?这是在商讨大事。”

  “刺啦”一声,飞蛾化作一缕灰烬,方久闭了闭眼睛,正色道:“陛下,恕末将冒昧一问…”见秋笙点头,这才继续道:“陛下可知,克斯是拉图最引以为傲的重将,他两人君臣情谊堪比亲兄弟。末将戍守北境边关数年,与克斯交手不下十次。他对拉图的忠诚是西北军各位有所共鉴的,若说他只因一两天酷刑便松口背叛拉图,末将恐怕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