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香师苦笑着摆摆手:“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我哪里懂得那些东西?若是一样一样的试,恐怕我这辈子也不用干别的了。”
段唯望着他布满皱纹的憔悴的脸,给江凝使了个眼色,起身一揖:“既然如此,便不麻烦您了。这几日多有打扰,辛苦。” 江凝随即将银两双手奉上,在老香师讶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小香坊。
“这锦儿姑娘真是神了,” 江凝苦笑着低声说,“费了几日功夫,竟然一无所获。我这辈子闻过的香恐怕都比不上这几日多,都快腌入味了。”
“或许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段唯低低地叹了口气,“没准这香根本就不是从锦秀楼里制出来的,是她从哪个不起眼的香铺里买来的也说不定。”
江凝几乎要惨叫出声:“难道我们要跑遍整个邻江邑的香铺去找?”
“恐怕来不及了。” 段唯也是一脸苦笑,“还剩最后一招,不知道能不能凑合着用。”
二人在漫漫香海中浮沉数日,鼻子被熏得几乎快要失灵,而与此同时,曹邑尉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那日遭河东狮吼后,曹大人的耳畔便一直嗡嗡作响。起初他并未太在意,只当是“狮吼”余威未散,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可是隔了数日,这症状非但不减,还有加重的趋势。
他叫了府里的郎中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那郎中觑着曹邑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了些“或是劳累所致,注意休息”之类的废话,连方子都没开一个。曹邑尉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退下,胳膊抵在桌上,用力撑着额头,心里的烦躁愈演愈烈,对锦儿的思念也越加清晰。
他想着每当劳累之时,锦儿在床头点起一支特制的线香,淡淡的烟雾笼过了他的身体,四肢百脉都跟着轻快起来;想着锦儿一双玉手抚过自己的脖颈肩头,极富技巧地按揉着,筋骨逐渐舒展开来。他想在那股幽香中小憩一会儿,暂时摆脱头昏耳鸣的侵扰,恨不得立刻就见到锦儿。
曹邑尉强打精神,处理了一些手头的公文,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四肢绵软地起身回到卧房,重重地栽倒在床。睡一会儿,他想,一觉醒来就好了。
不知在梦魇中挣扎了多久,意识慢慢清晰起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从骨缝中透出。就像是千百只虫子在骨头间啃噬,又麻又痒,还带了些针刺般的疼痛。曹邑尉试着翻坐起来,只稍稍撑了一下床边,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恐慌袭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喊侍从进来,却发现嗓子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在床上挣扎片刻,身上的衣物尽数被冷汗浸透,恐惧像黑暗一样吞没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曹夫人推门进来,看到脸色惨白、几近虚脱的丈夫,也慌了神,一叠声地吩咐小丫鬟快去叫郎中。
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曹邑尉的郎中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脉探查。
“怎么样?” 曹夫人焦急地问道。
老郎中的额头上现出了几道沟壑,捋着花白的胡子缓缓摇头。半晌,起身叹息道:“大人脉象正常,并无发热或风寒症状。恕老朽无能,竟瞧不出大人是何状况。”
曹夫人拉起丈夫的手,见上面竟毫无血色,一双惨白的手抖得厉害。她斥退了老郎中,又唤小丫鬟附耳过来。
那丫头年纪尚小,第一次见此情景,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靠近曹夫人。只听曹夫人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去,到外面请巫医来。”
“宝贝,你可真舍得。” 香坊里,江凝低下头,小声对段唯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要溶?”
段唯对他轻笑一下,将手中十支九铭尽数交给制香师:“拜托您了。”
这是最后凑合用的一招——凭着与那断香尾调的几分相似,将九铭碎成粉末状,溶成香液,与线香湿炙合在一起。
起先江凝并不同意。就算九铭与那断香的尾调略有相似之处,也不可能做得了仿冒品——那不是在嘲笑曹邑尉的嗅觉吗?
可段唯一再坚持,不容置疑道:“虽然香味上不甚相近,但两者皆能安神助眠,九铭的功效尤在那断香之上,即便曹邑尉问起来,我也有办法应对。”
另一边,曹邑尉的“病情”断断续续,而巫医“随缘”疗法的效果微乎其微。三日后的一个黄昏,曹邑尉再次出现同样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