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触即发啊太后,这洋人的军舰都在大沽口炮台对峙好几天了。”
“我知道啊。这不好些日子了么。”
荣禄看了看左右,“太后,洋人怕是没有耐心了……”
“这怎么话儿说的,载漪虽说是胡闹了些,整了个什么‘杀一龙’的活动,可也没碍着洋人啊。义和团无论如何最后还是要剿的,跟洋人也总是要议和的呀。”
“太后……恐怕,这和是议不成了……”荣禄跪下了,从怀里掏出个折子,递给慈禧,“军机章京连文冲上奏,今天刚刚收到的外交照会。”
慈禧打开折子,见那照会上,白纸黑字四条要求:
一、指明一地由光绪皇帝居住;
二、代清政府收取各种钱粮;
三、代清政府掌全国军队;
四、皇太后归政给光绪皇帝。
慈禧半晌沉默。少倾,合上折子。转回身子面对妆镜,突然道,“李莲英,给我梳头。”
李莲英忙上前,拿起梳子从发梢小心翼翼的梳了两下。
“梳头!盘起来!”慈禧愤然大声喊道,“敲钟!叫大起儿!”
仪鸾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静的出奇。窗外蝉鸣之声更为鼓噪。
半晌。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洋人欺负我一个孤寡老太太……”慈禧眼圈红着,是真的伤心了。
“臣无能,当罪该万死。”徐桐刚毅他们跪倒一片。
“你们死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洋人死。”
“宣战!”载漪载勋几乎同时高呼。众大臣也跟着附和起来。
慈禧用手帕捂着嘴不说话。
光绪心中知道,这一次御前会议非同小可,关乎整个江山社稷的未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冲口而出反驳道:“自朝鲜一战,创巨痛深,日本如此蕞尔小国,我大清也落得一败涂地。今日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合而谋我,该以何御之?”
载漪刚要接话,徐桐却抢先道:“数百万义和团民揭竿而起,皆骁勇善战,扶清灭洋,一致对外,何以不可御之?民心可用啊皇上。”
光绪又道:“自甲午以来中国积衰,兵不足恃,用义和拳一干乱民来逞强,和赌博有什么分别?况且义和团虽有忠义之气,却虚而不实,更何况从未经训练,一旦临阵,枪林弹雨之中,让他们以血肉相搏?难道要以数十万性命为儿戏?”
徐桐哑然。
慈禧放下帕子,缓缓反问道:“那依皇帝的意思,我们就等着挨洋人打么?”
“寡不可以敌众,弱不可以胜强,断没有以一国之力能敌七八国者。为今之计,惟有停战义和为上策,其次迁都。”
载漪听见“迁都”二字,立刻反对道,“好!此乃失人心第一法!避战求和还则罢了,迁都乃畏罪潜逃!”
光绪苦笑,“朕岂惜一身,然如太后及宗庙何?且从古至今,从未有京成糜烂如此尚能布置一切者。我大清地域广阔,惟有迁都,尚能与诸国再做周旋,挽万万生灵于涂炭!”
朝堂上一时竟无言。
慈禧缓缓起身,道:“皇帝的意思,要么跑,要么和。为什么呢,因为咱们打不过。这就是说,打呢,就是个死。可你们也知道,不打,也是个死!皇帝,这是洋人刚发来的正式照会,你给他们念念。”
光绪翻开折子,见四款条文几乎呆住,登时跪下。“亲爸爸!儿子没有——”
“你什么?!”
“儿子怎么敢——”
“这就是你和洋人商量好的‘和’?!是吗?!”慈禧一怒之下一把夺过那照会,摔到光绪脸上。
“多少年了,多少年的祸端,通商口岸、开放传教、割地赔款、利益均沾……都没什么,都可以忍,都可以谈,只要还能和平共处着!我等了多少年,换来个同治中兴,可到了现在,我等来的这是什么呀!他们不但要赋要兵,居然还要管起我大清的家事来了!
“今儿个遇到的国难,不是今儿一日的国难,是几十年来的旧恨新仇。这战争既是逼到这儿了,咱们就旧账新账一块算。我把话说明了,我这是为了江山社稷向洋人开战,结果尚未可知。要是仗打了,还是个输,江山社稷仍不保,你,皇帝,还有你们这些大臣们,别说是我断送了大清三百年的江山。”慈禧与跪在地上的光绪四目相对,“皇帝,拟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