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牡丹_作者:陆路(41)

2018-03-21 陆路

  “什么东西?”卢尚秋更加好奇。

  李仁义扭捏一番,从怀里取出一幅卷轴,神秘兮兮道:“这是为兄与那太常寺引赞刘厚打赌,自他那儿赢来的。”

  卢尚秋将那画卷从李仁义手上夺过来,边解了那上面的绸带边道:“这里面画了什么如此神秘兮兮的,让为弟也欣赏欣赏。”

  将画卷展开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那画卷。

  但见那画中,一赤示果人儿被缚于床榻之上,扬头翘臀,神情迷醉,后廷碧绿玉器时隐时现;四周牡丹盛开,花团锦簇。画中人儿眉眼之间同他竟是七分相似。

  画卷右上角只见大大的“洛神图”三字,其后赋诗一首,曰:

  “名花抵春晚,低头时思凡。

  仙人含碧叶,洛神骑牡丹。”

  其上标有“姬仕誉庚巳年作于长安”的字样,并落了那姬画师和来俊臣两人的朱刻。

  好一幅春宫《洛神图》,好一个来老儿!

  他像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将画卷丢回李仁义怀中。

  李仁义此画并非原版,但居然连太常寺的人都得了复刻,不知中丞究竟已将此画印了多少版去。

  “这‘牡丹公子’最近在长安城颇为有名,人人求他的画卷。”李仁义讨好道,“要是贤弟喜欢,为兄明日就去那印坊,帮贤弟也印上一份。”

  他见卢尚秋沉默不语,便又拽了他的手,央他道:“求贤弟千万莫将此事告诉你嫂夫人。”

  卢尚秋甩开他,抛下一句“我不会与嫂夫人去说的。”便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仁义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思索,原来秋白兄不好这一口。

  卢尚秋恨得咬牙。他回了房间,见赵香菱与女婢均不在,便和衣自那榻上躺着。

  他此刻心中悲戚,百感交集,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原以为中了进士,从此便能平步青云,仕途蒸蒸日上。没想到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为国效力的事,却导致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仅仅调任无望;那春宫图在京城里流传、热卖,以至于同乡李仁义竟也得了一份,此等奇耻大辱,他却不能将心中苦闷与任何人述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此刻却如婴孩一般嘤嘤哭泣,泪流满面,浸湿枕巾。年轻人初次独在异乡,已是水土不服,赵香菱也不是那擅长侍奉之人;加上那日受刑,伤未痊愈,几个月来担惊受怕,戾气郁结,纵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承受不住。此时终于昏昏沉沉,发起高烧来。

  今日长安东市设了鲜鱼集市,甚是热闹,赵香菱与女婢耽搁了一些时辰方才归来,只见丈夫面色如火烧一般,通体滚烫,不省人事,吓得她手慌脚乱。

  她以为卢郎快断气了,使劲摇晃他的身体,大哭道:“卢郎,卢郎,你醒醒!”

  众女婢亦慌了手脚,“老爷老爷”地一通叫,又捏人中,又掐手心,一番急救。

  这厢李仁义一家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只见赵香菱抱着昏迷的卢尚秋,哭成个泪人儿,大惊。李仁义伸手一探卢尚秋额间,竟是火辣辣地烫,急得直跺脚:“弟妹别哭了,赶紧去请大夫呀。”

  赵香菱呜咽道:“奴家不知去何处请大夫。”

  李仁义抚额皱眉,向李氏道:“娘子,你在这里好生照顾弟弟与弟妹,叫弟妹小心别动了胎气,待我去请大夫。”

  药房大夫一番捏脉听胸作罢,问道:“卢给事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赵香菱才似恍然大悟:“卢郎近日似有心思,饭量不比从前。”

  “卢给事乃少食积食,气虚体弱,郁气百结,以致血脉不畅;并非风寒,还请夫人放心。”大夫诊断道,“老夫开个退烧活血的方子,每日两服,约莫三日便能痊愈。给事心中郁结之事,老夫却是治不了的,还望夫人尽心开导一番。”

  女婢随大夫去抓药。赵香菱赶紧去前院烧了热水,将热巾给夫君擦拭。

  李仁义自语道:“早间还好好的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待回了自家屋子,李仁义磨墨洗笔,书信一封,将赵香菱身孕,不能称职照顾卢尚秋一事向卢肃远报告,命信使快马送往并州府衙。第二日又去御史台为他递了假条。

  天明时分,卢尚秋退了烧,堪堪醒转过来。见身边妻子彻夜未眠,为他哭肿了眼睛,不禁心下感动。他触景生情,两人竟又抱着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