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_作者:沉佥(275)

2018-03-20 沉佥

  他却遽然用指尖按住她微微干裂的唇,不许她发出声响。

  “你的全部都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必须对我坦白,我不允许你有任何掩藏。”

  他堪堪盯视着她,直看进灵魂深处,看见她。

  萧蘅芜觉得喘不上气。

  双手战栗摸索许久,才终于勉强解开腰侧的第一根系带。

  她紧紧闭起双眼,一件一件缓慢地剥下身上衣物,染血的,无瑕的,仿佛剥下一层又一层鳞甲。

  而终于坦诚面前的,是从山巅悬崖一跃而下之时,人生求索挣扎以后,密布交缠的柔软与伤疤。

  第115章 三十四、不负苍生(1)

  皇帝陛下让自己“务必妥善”带回南直隶的那身常服里必有玄机。张思远虽然不知其中确切,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从北京返回南京一路,陈世钦亲自盯着他,就差要动手强抢,若非碍于毕竟不能公然毁坏圣上御赐之物,“九千岁”怕是能直接将这身衣裳拆成一条一条的来细查。

  但即便没有这样做,陈世钦也依然是起疑的。

  皇帝陛下当真会将靖王殿下“发配”入秦么?

  莫说陈世钦,便是他也不信。

  是以陈世钦才要亲自南下,眼不错珠地盯着靖王殿下离开南直隶,启程往西北去。

  陈世钦甚至还派了东厂的番子暗中盯梢,监视靖王殿下的一举一动。

  这是必然。

  而直到王驾离开南京,他也再未能拜见一面。

  陈世钦这是要严防死守,唯恐他另传圣谕。

  但他的手中如今当真已什么都没有了。

  张思远觉得忐忑不安。

  靖王殿下离开南京离开得看起来很仓促,据说只将应天府尹赵哲和浙江三司的堂官召来面叙了一次,说了些“三年来安民不宜,望诸位不负天恩,体恤百姓”之类的话,而后便真的启程离开了南直隶,只带着自己当年从北京带来的那十几个卫军,和一些南京大都督府的家人。

  殿下走前,未和仍在浙直总督任上的胡敬诚见一面。

  也许是陈世钦阻挠,也许是为了绝人言,又或许……是靖王殿下已当真认命了,真心要奉旨入秦,从此做个与世无争再无大志的藩王?

  张思远心里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是圣上与殿下对胡敬诚太过信任,还是他对胡敬诚太不信任?

  若要张思远说,如今他对这位胡都堂是没有太多好感的。

  当年胡敬诚可以临阵舍陈世钦而就靖王,何以见得如今他就不会审时度势以后再舍靖王而就陈世钦?

  假如胡敬诚重归陈党,且不说浙直两省这三年来的长进就算是白费了,靖王殿下的处境也会立时变得极为艰难。

  张思远总觉得,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圣驾一定会留有后手。

  靖王殿下入秦,意味着这三年如履薄冰的平衡再次被打破了。今上与靖王殿下不同,倘若无十足把握,圣上是不会轻易有所动作的。

  既然如此,圣上定会设法对胡敬诚施压,使之不得不死心塌地做靖王殿下的后盾。而只要能够节制南北两路兵马,靖王殿下便还有无限可能。

  那么圣上究竟会如何做呢?

  关键恐怕仍在甄贤身上。

  甄贤是靖王殿下捧在心尖上珍藏着,恨不得这辈子就不再放出来给闲杂瞧见的人。

  其实自从当年苏州一役后,张思远与甄贤之间便很少再有交集。

  但仅就是那么一点短暂相触,也足够张思远牢牢记住甄贤其人。

  张思远觉得,他渐渐能够理解为何靖王殿下独独对甄贤一人如此执着。

  这个不及而立的青年身上有一种隐忍的韧劲,看似波澜不惊,却蕴含着极强的力量。

  与其说甄贤是靖王殿下宠爱之人,或是王驾身边的变数、软肋,倒不如说,甄贤是靖王嘉斐心上的明灯,是殿下的引路人。是甄贤在推动,甚至成就靖王殿下,从当年惊惶困于永和宫的生涩少年,一步步成为今日文韬武略名震四方的明君之选。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造王者”。

  与陈世钦意图以弄权之手将昭王殿下推上九五截然相反,宛如镜像,却又殊途同归。

  而皇上当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将这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放在了甄贤的身上。

  张思远如是揣摩。

  是以,当看见原本该已与靖王殿下一起离开南京的甄贤出现在他面前时,张思远丝毫也未感到意外,反而有种大石落定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