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上哪里叫人喊大夫?还不够你添乱的。”嘉钰反手猛按住弟弟,强忍住心口绞痛努力吐息,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来,哑声又对嘉绶说道:“苏哥八剌公主跟甄贤一起下山了,这个老阉奴打起了坏主意,要把二哥困在这里,去找公主和甄贤的麻烦。若是让他得逞,二哥便不能赶去救人,公主和甄贤就会有大麻烦。”
嘉绶闻言似又吓了一跳,目瞪口呆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人想要咱们死。”嘉钰惨白着脸,眼底竟似有烈火灼灼,失却血色的薄唇上却忽而绽出一抹诡异的笑。“二哥,我,你,甚至连着父皇,咱们都死光了,他们就最开心了。”他喃喃如同自语,神情如被魅魇。
这话未免太过放肆,倘若二哥在,一定又要皱着眉斥责一句“胡说”,便是懵懂天真如嘉绶也彻底被唬得大气不敢乱出,憋了良久,涨红着脸问:“那……那咱们去帮二哥啊?”
嘉钰仍按着心口,眉梢眼角尽是疲倦,几乎要倒在弟弟尚未长成的肩膀上,低低教道:“你去。不用和那个老阉奴讲道理。你就上去踹他,骂他,揪住他不要放。二哥有顾虑。你一个半大孩子,父皇一向又最疼爱你,你去没关系。”
“啊……?”嘉绶还有些犹豫。
嘉钰气急,推他一把,怒嗔道:“连战场也上过了,难道还真怕一个老伴伴?你就算不想着父皇的脸面,还想不想去救苏哥八剌那个小丫头?”
听见苏哥八剌的名字,嘉绶心头一热,瞬间似全身的气血都翻滚着涌上来,咬牙叫了一声:“……好!”鼓足一口气,就小豹子一样拔腿往嘉斐和卢世全那边跑过去。
第25章 二十、不可为(5)
嘉钰紧盯着他奔出门外,回身向还呆立在殿中的童前嘱道:“让那几个鞑靼女人把她们的狗都牵过去。她们是小公主的奴婢,去护着七郎,跟谁都没有关系。”
这一急转,灌进鼻腔的凉气激得他一阵头晕目眩,不由躬身按住心口。
“四殿下!”一旁的玉青正无所适从,见状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上前扶住他。
嘉钰却用力一把将他推开,低吼:“你楞在这里干什么?领王府卫的人上去啊!”
“我……可是王爷让我——”玉青没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又是委屈,又是迟疑。
“不用你管我,死不了!”嘉钰身子摇了一下,赶紧撑住身旁梁柱使自己站稳,抬眼见玉青还站在原地发愣,急得又骂:“快去啊!”
那边童前早已带几个鞑靼少女牵狗去了。玉青左右找不到拿主意的人,也知道这么犹豫不决不是办法,只得埋头依言去了。
大殿里终于空下来,只余嘉钰一人。他扶着那根粗壮梁柱,缓缓摸索的指尖几乎抠进雕凿深刻的纹路里,仔细分辨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二哥还在和卢世全对峙。
小七已冲上去了。
鞑靼少女们牵着狗也冲上去了。
人声,狗吠,火把燃烧时的噼啪作响,还有童前和玉青领着的靖王府卫身上沉重的盔甲在动作时摩擦碰撞的嗡鸣,把本该寂静的深夜撕裂得分崩离析。
早已被靖王殿下遣散至寺院深处的王府奴仆们还在焦急观望着,窃窃私语。
古刹中的僧侣在遥远的经阁吟诵,声声佛号和着木鱼敲击,若有若无传来,恰与诸般面孔映照,此情,此地,何其可笑。
嘉钰将头抵在柱子上,强忍着心口锐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信过你,也不信报应循环。但你若真有法眼灵验,当看得到,今日不敬乃是我嘉钰一人所为,与我二哥没有关系。”
他哑着嗓音,如同自语,目光所仰,却是那殿上香火供奉处静默不语的金身佛像。
而后,他伸手,将一盏辉煌灯树掀翻在重重垂落的帷幔之中。
其实,从离开京师至今,在七皇子嘉绶的心里已经积累了无法细数的怨愤。
身为皇帝幼子,打小去过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顺天府辖下,关外边陲,北方重镇,这种荒凉又危险的地方,他根本想也从未想过。甚至在此之前,他连这些边镇的名字也还叫不全。这个代天巡牧的苦差事,他原本是不想要的。
奈何父皇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