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上郑松河带着殷切的脸庞,他不由自主点了头,“那就……出去走走吧。”
海棠没想到郑松河带着他去了郊外的马场跑马,他跟在郑松河背后走进马棚里,那熟悉又久违的味道让他险些忘记了呼气。
郑松河没有错过孟引秋的表情,他知道十多岁的小少爷最喜欢骑马,他喜欢在孟家辽阔的草场上迎着风肆意狂奔,自由自在,潇洒放纵。
这些郑松河都知道,所以他把他带来了这里。
郑松河牵了一匹纯黑色的马驹到孟引秋的面前,问他:“我先带着你骑一圈好不好?”
海棠盯着那匹马的眼睛看,伸手一下一下抚顺它的鬃毛,脸上也有了飞扬的神采,仿若是那时的少年郎。
郑松河让孟引秋坐在他的身前,他的小腿夹着马腹,孟引秋拉着缰绳,身体前倾,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驾——”郑松河一声令,骏马即刻飞驰了出去。而孟引秋扳直了脊背,握着缰绳的手捏得很紧,看上去十分紧张的样子。但郑松河知道他这不是紧张,而是暌违太久的激动。
就这么奔驰了一圈郑松河能感到孟引秋已经逐渐找回了骑马的感觉,他使唤黑马停下来,自己下了马,对孟引秋说,“你自己骑,小心点。”
马场的马夫见换了一个人,赶忙走过去问要不要着个人牵马,生怕这位从未骑过马的小公子受伤。郑松河闻言只挥挥手,“不必了,我会顾着他。”
郑松河用力一拍马背,“去!”
海棠也不再管马夫还是别的什么人,他扯着缰绳坐在马背上,凛凛的寒风从他耳朵边上奔过去,一点儿也不冷,倒叫人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他夹紧马腹又加快了速度,身子也伏低些许,堪堪要骑到草场围栏边沿时他竟没有回头,而是操纵着马匹前蹄跃起,一瞬间飞跃过了栏杆,直朝更辽远的郊外冲去!
“那位公子——”边上的人见状皆大惊失色,唯独郑松河立刻跨上另一匹白马疾驰追过去,很快白马也消失在草场的边缘。
海棠骑着那匹黑马像是没有尽头的狂奔,他的力气用不完,马儿的力气也用不完。这一刻他身上原本戴着的枷锁仿佛就被他挣脱了,像他不顾一切跨越围栏一样,他冲到了一片广阔自由的天际里。纵然这是黄粱一梦也好,纵然一生只有这稍纵即逝的霎那也罢,他不是听南小馆的海棠,他是孟引秋!
他终于又是孟引秋了!
孟引秋放开了缰绳,他抬起头冲着苍茫远方放声长啸,啸声嘹亮高昂,是凯歌亦是悲歌,是痛楚亦是解脱,这声音似乎要带着某种力量穿透万里层云,刺入肉眼不可及的云霄之中去。
时间走慢些才好,且让他再多做一会儿孟引秋吧。
郑松河骑马追上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情景,郑松河明明白白的知道,此刻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他牵挂了六年的人。纵使红尘喧扰,春秋无情,而孟引秋却似乎没有被改变太多,岁月长河滚滚地来,孟引秋身上那些美好的东西始终还在。
在风声中,在马蹄声中,像极了郑松河初见孟引秋的那一年初冬,马驹上神采奕奕的少年郎脸庞,逆着呼啸寒风返头时笑意微微的容貌,突如其来就攫获了郑松河所有的心神,令他心里再容不下旁的。
那时郑松河也是站在一个和现在相差无几的位置上,他盯着孟引秋的背影,只愿一生都追随这个背影而去。
他与他,依稀是旧年模样。
孟引秋感觉到有人到他身侧的位置,他知道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郑松河,他转脸朝郑松河轻快地笑了,“公子,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他没有自称海棠。
“只要你高兴,去哪里都可以。”郑松河道。
孟引秋心里暖融融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领会郑松河的意思,郑松河大约是爱慕他,也敬重他,与他相处时两人是平等的,比和任何人相处都要放松。孟引秋心想,郑松河给他的很多,而他能回报的却少之又少。孟引秋说话语调清清淡淡的,可是好像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杂糅在里面,他说:“公子,今夜能来小馆坐坐吗?我有一样礼物想送给你。”
郑松河自当点头答应,他巴不得无时无刻都见着孟引秋的面,他道,“好,我也有一样东西送你。”
郑松河不敢贸然就把替孟引秋赎身的事告诉他,也不敢谈及他的身世。郑松河这几日都在努力加深与孟引秋之间的关系,他是个卑鄙的人,可他唯恐孟引秋自此离他远远的了,这还不如拿了他的命去。然而见到了今日的孟引秋,想到鸨公说今日终于可以拿到的卖身契,郑松河知道是时候与他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