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阿妈!我们有吃的了!阿妈!”他一颠一颠地跑进破庙,许久没有动静。“阿妈——!!”凄厉的尖叫吓了我一跳,我缓缓走到破庙门口,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跪在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妇身边,用力地往她嘴里塞包子,包子塞满了之后,残渣纷纷滚落。老妇毫无反应,倒是他发疯了似的哭叫:“阿妈阿妈,我们有吃的了,香香的包子啊阿妈,阿妈你吃啊,阿妈阿妈——”我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说:“你阿妈走了。”他愣了愣,慢慢转身,眼神涣散地盯着我看。我上前一步,他翻了白眼,直挺挺地向后仰去。我叹口气,把他抱在怀里,走出了破庙。
这个世道,注定了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回到客栈,尉迟城瞧我抱着个小乞丐,微微一惊,然后应道:“属下立即去准备洗澡水。”
我把他彻底清理干净,发现他还真是瘦得可以,十五六的样子,样子算是清秀,身体很虚弱。我叫人买了两套衣服把他裹起来,然后抱到床上。他的脉象还好,只是脱虚昏倒了。
“醒了。”我看着窗外,那孩子环顾四周,很害怕的样子。“桌上有粥,下来吃了它。”他在床上犹豫一下,揭开被子,摇摇晃晃地走下来,喝粥。有些急,很久没吃东西的样子。吃饱了,放下勺子,怯生生地望着我。我转身,平静地看着他。
“你阿妈我已经差人厚葬了。”他低下头,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你有什么打算么?”他摇摇头。小手不安地搓揉着衣襟,嘴唇咬得更紧了。
“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他吃惊地看着我,不知所以。
“当我的小厮,伺候我。”我坐在他对面,说得慢条斯理。他很惊喜似的看着我,连连点头。“你不用高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需要你,或者简单说,我需要你的血。”他有点疑惑,我继续说:“我得了一种怪病,最近有可能要发作了。发作起来很难受,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每天都吃一种药,我每隔五天汲取一次你的血。”
“这样能治好么?”他轻轻问,声音很清冽。
“不能根治。”我凝视这他的眼睛:“这要凭自愿。我绝不强迫你,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是我的小厮。没有关系。因为长期吃那种药,副作用也是相当大的。”
他攥紧了衣角,咬着嘴唇呆了半天,最后抬起长长的睫毛,轻而坚定地说:“我帮你。”
我看他一眼:“考虑清楚了?一开始了就不能停了。”
他明亮透彻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考虑清楚了。”
“你有名字么?”
“草,小草。”
“不好。我不喜欢。改叫暖吧,以暖。还有,这件事情永远不能对其他人说。”
“好,真好听。”他笑笑,温暖柔和。
“主上,东西都埋好了。”
“好,干得好。”凌空的声音又消失了,我站在案前,专心致志地作画。画上都是一名女子,巧笑嫣然的,顾盼生辉的,蛾眉轻蹙的,娇羞不已的……娘,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呢?
月柔好像很喜欢以暖的样子。很疼爱他,每天都跑到他房里陪他说话。以暖也喜欢他,每次见着他小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我没什么反应,反正如果发现以暖背叛我的话,处理他会比那天救他还容易。我们在易安城呆了两天,前面军队封锁,过去有些麻烦。再过几天就是出岫山的大贺,顺带着东正阳的女儿的婚宴。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月柔这两天反倒是安分不少,不像以前动不动就急得哭。昨天收到一封信,大意就是让我去出岫山换我爹。月柔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我把信一撂,尉迟城在一边问:“少庄主,您怎么知道他们会让你去出岫山?”我冷笑:“还不明白?要是你想作点乱,选择什么时候?”尉迟城皱眉:“当然是选一个容易被搅乱的时候。”我说:“东正阳绝对不是想要什么出岫山大贺或者是他女儿婚宴。否则连城霏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赶来做什么?现在各国割据,如果得到了武林的这股力量,不知会加上多少胜算。”
“东正阳想要称霸武林么?”月柔在一边问。
“所谓武林,在当权者眼中无不是一群匪类草寇,想要天下太平,非清除干净不可。现在主要是这两者相互利用罢了。”我向后一仰,靠在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