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杉站了起来,他侧过头嘱咐易清带着几个弟子悄悄绕到京郎身后去,他相信京郎必定不会阻止他们。果不其然,京郎只是微微抽空瞥了一眼身侧,他两手一摊:“何必呢,我可什么都没带。”
他说是这样说着,聂杉却绝不会信。
聂出岫道:“那既然如此,就休怪我半岳门不客气了。”
于是在这一瞬间半岳门弟子齐刷刷亮出了他们的武器——最前排的弟子穿着一色的红边广袖衣,他们手中持着剑;中间的弟子则清一色蓝边窄袖衣,他们手中握着刀,最后排的弟子衣裳却不统一,武器也不一致,偏多的是□□。
半岳门杂学甚多,弟子分为多门,习剑称君子门,里面多半是愿做君子,练刀的称快意门,多半要做放荡不羁的侠客。而最后武器不一的称为六合门,一旦出了半岳门,行事便再也半岳门无关。
这一门弟子是聂出岫留给聂杉的。
斩草要除根永远都将是初入江湖之人必须要记牢的一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成长成自己无法对抗的敌人。
“聂掌门何必说的这么痛恨,我遮天教的内务,聂掌门知晓得还不少吗?”
这话是说得再没有挽留之地,于是聂出岫也不再与他费口舌之能,他往后退了一步,缓慢地点了点头。便有数百枚剑尖在这瞬间朝着京郎奔来,剑影先行,刀光随后,遮天盖地的刀光比头上的阴沉的日光更刺眼些。
京郎下意识往怀中一摸,想要掏出他的折扇来与这些刀光剑影纠缠,但他讪讪地发现折扇方才已经抛还给了方儒生,于是他只好如白鹤展翅一般翻跃在最近的一尖剑尖,剑尖被他压得往下走,他却迎着剑身直上,点在了剑主人的手腕处。
他将剑夺走,反手扬起剑挡住了劈头盖脸直来的刀锋,他在打斗间游刃有余,甚至还抽出空档同易清说上了几句话:“我看你根骨还不错,就是可惜待在了这半岳门——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回遮天教?”
聂杉气得夺了剑就迎了上去:“你什么人都捡的吗!”
京郎嗳呀了一声:“我就这么点小癖好也被你看透了啊,不得了不得了——”
他这么说着,手中的剑却忽而婉转了个方向直接朝着聂杉而去:“但这与你何关?”
他的剑如破势的长虹,轻而易举地就将聂杉逼得直退,他毕竟不善武。
“以前你想学武,我没有用心教你,今日就成全了你。”京郎反手在背后挽了个剑花,挡住了数道刀锋。“第一要快。”
他脚下稳稳当当地向后退了一步,剑却逆势而上,挑开了聂杉的剑。
“第二要稳。”京郎上前两步,聂杉向后三步。
“第三要狠!”这一声下来,京郎立即将手中的剑顺着他向前的步伐刺入了聂杉胸膛,他冷笑一声。“我可是教了你。”
他着实是有些愤怒过头了,第三招下手便也有些不管不顾,于是当他的剑刺入聂杉胸膛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去在意身后锐利的刀锋。
刀锋落在了他的肩头。
聂出岫以为京郎败势出露,他紧绷着的面色终于有了丝松懈。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了京郎的脸色比他来时要苍白,他起先是因为是刀光映照得如此,但显然不是,因为京郎的脸上渐渐浮现了如血脉般诡异的脉络。
聂杉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几乎是被这个现象震愕到说不出话,他嘴唇翕动,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不是觉得很诧异?这可都是托你的福啊,我的好徒儿。”
聂杉直摇头:“我只给你下过鸿浩!”
京郎讥诮地附和他:“可不是,你也没想过我服过缠颈。”
在此之后京郎再没有说上一句话,他最令人惊艳的眉眼在满是血色的纹路下愈发得令人痴迷——他摒弃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从而换上了夺来的双刀——独孤的刀法是他手把手亲自教的,因此他的握刀的习俗独孤学了个十成十,都是两手握在了刀柄最上方,最容易脱手的位置。
刀只是铸铁铺子上打的一两银子一把的最寻常的刀,在他手上却像是江湖中重金难求的好刀。
京郎的刀法名“夷门歌”。第一式偏要断章取义,取“杀将”二字开刀锋。
聂杉只见过他两次拔刀,第一次是在东都的时候遇上了方儒生,但那个时候京郎只取了一式“鼓刀人”,刀法中唯有这一式不是杀招,而今他起手就是“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