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那道士的话说,便是“先委屈诚郡王一阵”,在旁边挖了座小坟,立了个石碑,暂时埋在那,等我的墓室三年五年后建好,再移进去,入土为安。
我自己倒无所谓,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死都死了,住在哪,有什么关系。
不过,有了棺材有了墓地,我竟也觉得像是有了家。
平时出门溜达溜达,偶尔遇上别的鬼,打个招呼闲聊两句,晚上还要回自己的楠木大棺里躺着才安心。
别的鬼都很服我,原因无他,一是我是这里面生前地位最高的鬼,二是我是他们里最有钱的。
皇帝堂哥给我烧了不少纸钱元宝,让我在阴间也过得甚是阔绰,更别提那些工匠每天动工前都要来我坟前上供,每天新鲜水果美味小吃,让其他鬼都羡慕的不得了。
那场葬礼后,我也不爱往京城里跑了,就怕见到熟人,徒惹伤心。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这一天溜达得挺远,回来的时候便晚了些。
按讲我每天有两顿饭,早上动工时一顿,中午他们休息时一顿。
我做鬼的时候反倒守规矩多了,过午不食。
只是我今晚溜达回来的时候,分明多了两份夜宵。
六色如意蜜饯,以及……
金丝芙蓉糕。
我本以为到了这份上,我就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咬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传过来,我就忍不住。
有点想哭。
第13章 13
“桓栩……”
“嗯。”我咬着芙蓉糕,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之后才想起,这附近只有我一个鬼,哪来的声音。
如果是人,这么晚,在这荒郊野外坟地里做什么。
想到这我后颈汗毛根根竖起,心里也直发毛,怕的不行。
你看我,活着的时候怕鬼,做了鬼的时候怕人。
“桓栩。”
我按着那个声音的方位,贴着我的坟包,一点点绕过去看。
怎么又是你辰远?
活着的时候我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死了之后一次两次的,都跟你搅在一起。
还堂而皇之地靠在我的坟包上躺着,也不怕忌讳。
我飘到他身旁坐着,不管怎么说,也是第一个来给我上坟的人,我还是要客气一点,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桓栩,我是真的羡慕你。”
他这话一出口,我嘴里的芙蓉糕都快掉下来。
羡慕我,你怕不是失了智。
“你看你,从小就这样,想干什么就直接嚷嚷着去做,这下更是厉害,干脆不管不顾地寻了死,反而得了解脱。”
我坐在一旁,虽明知他听不到,但还是答道:
“辰远,你真是太抬举我了,你可知道我收到婚帖后,整整哭了两天,哭到最后呆坐在那里,眼泪都流不出来。”
“桓栩,我若是能有你一半潇洒,现今也不会……”
辰远喝了一口酒,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潇洒?”我失笑,“你可知道我为何是服毒自尽的?那会儿我拿着把刀,可割腕也好自刎也罢,我都下不去手;悬梁又怕死相难看,投海担心葬身鱼吻……思来想去,竟只剩下服毒这条路。”
辰远自然是听不到我说什么,只见他脸上流下两道清泪,又低声咕哝了几句。
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情之一物,最是害人。辰远你看开点吧。”
想想也是难过,看他平日最是守礼自持,竟也有这么一天,素日的斯文全都不要了,满身酒气尘土,嘴里念念有词。
我将耳朵凑过去,勉强听清他说的。
“冉冉”
冉冉?
那是谁?
我无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自从死了之后,以前的事都记不大清了。
长宁除外。
第14章 14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个雪天,茫茫空色下碎琼乱玉漫天飞舞,我们四人都长在南方,少见如此大雪,不由得兴奋地跑出去嬉笑打闹,就连一向对我的主意嗤之以鼻的辰远都加了进来。
在梦的最后,我看见长宁站在回廊下,用他那一成不变的温和笑容看着我。
只是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