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当初出兵塞外时见过一面的上京轩定军统帅决塞,乔装打扮也在深宫中出入数回,与玄北夜夜长谈到深夜,似乎在做谋划。
谋划些什么?
虞子衿一概不知。
他还是照旧没心没肺的玩耍,带着卓玛拉与戈颖,大摇大摆的在御花园间窜来窜去。今日闲来无事逗逗大白虫,明日百无聊赖捉蛐蛐儿玩躲猫猫,生活有滋有味。
但偌大王宫依旧是萧索下来了。
百千宫女太监纷纷战战兢兢垂下头颅,眼皮贴到地上去,上下唇瓣一合,决计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一花一草一树木渐渐凋零,灿烂的红黄蓝绿被光秃秃的枝丫所取代。
一片宛若乱葬岗的死寂中,九月悄然到来。
九月初一那夜,玄北静静坐在书桌上。
当年初见时,他在烛火下低头,冰冷的侧脸罩上暖光,凌厉的眉目一眨不眨翻阅着堆积如山的政务。一目十行。
今夜,他光是静静坐着,任由卷卷书文放满桌,却不拿。
虞子衿本坐在地上画画,一阵冷冷的风吹来,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抬眼瞧见静默而俊朗的玄北对着手中纸条出神。
悠远的目光犹如鸟,飞越过千山万水,停在荒凉大地上。
怜悯、自嘲、唇亡齿寒与淡淡的麻木汇聚一堂,黑黝黝的眼珠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虞子衿不喜欢这个眼神,决心打破。
他一溜烟窜到玄北凑到跟前看了看,可惜识不得其中任何字。
“这写着什么呀?”
他天真地问,挤一挤,缩到玄北的怀里去,“秋天来了是不是呀?好冷。树叶全落光了,昨个儿死了一只大白虎,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的。卓玛拉难过死了,哭了一整天。我们能不能再去弄一只白老虎给她呢?”
玄北的视线还停在纸上,只附和道:“秋天到了。”
“我明天想去钓鱼。”
虞子衿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睛,奶声奶气嘀咕着,“你要不要跟我去钓鱼啊?”
“好啊。”
玄北抱着他,下巴贴在他暖洋洋的脸庞上,低声道:“你还会钓鱼?”
“会的呀。”虞子衿咯咯笑了两声,推开他,“你的下巴上有小刺,痒痒的。”
玄北闷闷地笑了两声,喉结在薄薄的肌肤下上下滚动。
夜深。
虞子衿小声呢喃着天色呢喃鱼,呢喃完糕点呢喃戈颖,叽里咕噜一大堆,说来说去口干舌燥,终于赖在玄北的怀里睡着了。
玄北迟迟未睡。
摊开手心,纸条上龙飞凤舞一行字:敢问大王,江山美人,孰重?
玄北慢慢地写上答复。
心意重。
三个字融在纸上,被卷起,搁置进圆筒。
信鸽双翅一张,带着三个字飞往遥远的塞北。
五日之后,镇国大将军都铭反。
与此同时,上京城外轩定军统帅决塞引领数万士兵北下与都铭会合,同反。
刹那间,帝王手中再无一兵一卒可用。
而玄北不再上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结局在两三章之内,憋死我了!!
第86章 大王呀大王真炫酷
九月时候,凉风习习。
晚霞漫天,静谧的光笼住奢华王宫。御花园漫着淡淡的雾,光秃的枝丫若隐若现,直指向上,宛若手执长矛的破国亡兵。伤痕累累,又执迷不悟。
咔擦。
谁人踩动落叶,恍若惊起一阵雨。
残破的花瓣边角泛黑,与枯黄的叶片混在一块儿,沿着风意飘飘扬扬,悠悠下落,复在树下堆起厚重的小山,仿佛藏着尸体的堆。
黯淡景物中,唯有虞子衿活蹦乱跳地,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双手紧紧攥着蜡玻璃线,还不住叫道:“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天空中,一只蝴蝶形状的纸鸢拖着长长的翅尾,对前头硕大的纸鹰穷追不舍。
“等等我嘛!”
虞子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翻出一个瞪眼丢给玄北,粗鲁地拉扯着线。
可惜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只是茫茫然打转,再落低一截,怕是再也追赶不上雄鹰。
“不要玩了!”
虞子衿垂下嘴角,鼓起一口气,整个人气呼呼的。
“不玩了?”玄北问,慢悠悠走来,手掌心摊在虞子衿面前,要拉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