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作者:荷包蛋超人(76)

2018-03-04 荷包蛋超人

  我恨你,用我一生去恨你这个野种。

  其其格那双眼如是说。

  虞子矜看明白了,他也用清澈眼回:可我不是蔻丹夫人,我没有害你呀。

  “你非蔻丹。” 其其格掉下眼帘,一行泪水落下,“我日日夜夜想,你非蔻丹。”

  蔻丹。

  这个名朗朗上口,一如其人风华万代。

  她死在九年前这个时节。

  再五年,状元郎以命赔命,独独留她一个苟活于世。

  而她,她犹如蛆虫一般寄生在这阴暗潮湿的小院子里一年又一年。

  春去秋来,夏热冬寒,日也醉来夜求梦,却始终不曾梦见过那个翩翩儒雅的虞书生,更没有意义风发状元郎。

  那两人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蔻丹曾来过这儿两回。

  第一回 来,她问:“你我好歹主仆一场,你愿不愿为我瞒下个孩子?”

  其其格险些咬碎一口牙,“何人之子?”

  蔻丹左顾右看,捡来个小板凳坐下,一手掂着八仙果粒丢进嘴里,不答。

  “并非他的孩子,是么?”其其格高高挑眉,厉声质问:“你与他人有了野种!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竟有脸来求我替你留他?”

  “我没求你。”蔻丹双手捂住肚子,轻声道:“或许是他的,或许不是,谁也说不准。”

  蔻丹单单是坐在那儿,蓬荜生辉。

  她衣裳华重妆容美,弯弯曲曲地发瀑布似的泻下来,护住白皙的脸蛋;眉眼中有颓败色,艳丽之色却不受他物半点摧残。

  蔻丹始终那样好看。且自私自利。

  这就是被众星捧月出来的女子,不论年岁几何,她光顾着自个儿,半点不肯做一个大人,别提好好做一个夫人。

  吃不得苦,耐不住淡,这就是状元郎一往情深的女子。

  “我做不了一个娘。”蔻丹手一顿,目光定定对准泥地板,失神喃喃:“我怕我……连个孩子也爱不来……”

  她声音脆弱,仿若破碎片费力粘合在一块,风一吹怕会四下里散开纷飞。

  “他知道你有孕在身么?”其其格低低地问,心里明白状元郎必定不知。

  否则怎会让蔻丹只身一人来此?

  蔻丹闷声良久才道几句:“早晚知道,若是知道,恐怕孩子活不了。

  ——若是知道

  ——恐怕孩子活不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心口耳边,其其格盖上眼皮,那个梦中犹如清竹一般的男子拦腰被折断,四肢扭曲摇摆,头颅上贴着一张狰狞面。

  她最心爱的男子,是叫眼前这个女子一步步逼作另一番模样!

  长久的淡淡惆怅混合恨意,沉甸甸压在身上每一寸。

  “其其格。” 蔻丹无知无觉,兀自说着:“我认命了,我不再爱世间任何男子了。”

  她用轻快的神色与嗓音如是道。

  其其格只觉千万只阴冷手攀上身躯,死死攥住她皮肉,直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

  为何?

  为何蔻丹总这般快活?

  为何唯有她一人饱经折磨?

  干涸眼眶再淌不出一滴泪来。

  “我帮你。”

  其其格听到自己说:“我帮你瞒下这个孩子。”

  而后她成了一个娘。

  数不清多少次梦见肚中有一夜春宵的果,或许有一个小小胎儿在其中孕育,那会是她与和月的骨肉,用血脉将她与他重系在一块儿。

  如今她成了蔻丹野种的娘,叫她如何好好做一个娘?

  打骂常事,情难自已。

  蔻丹却不在意她如何对待虞子衿,她第二回 来时隔多年。

  一夜春雨瓢泼,破烂砖瓦漏下大片大片水,不急不慢汇聚成一汪。其其格在这般夜里不躲不闪,任凭雨滴砸在她身上,灌进衣袖里,滑过干枯而肮脏的肌肤。

  蔻丹顶着湿漉漉的发冲进来。

  “其其格。”蔻丹唇角带出一个艰难笑,死去多年的双眸竟有微弱的光。“我想好了,明日便是我的祭日。”

  死……去……?

  其其格木然看向她。

  “我愿来世做你。”蔻丹轻声说:“不要这幅皮囊,我愿做你,好好爱一人,再不辜负。”说罢,她翩翩而去,

  决然背影深深映在她眼里,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