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叔叔,那个喜欢罚跪云礿,却将我视如己出的云叔叔,却早在十多年前,便已长眠于地下。
我以前常常想,是他抢走了自己父亲的一切,间接夺去了父亲的生命;而却不知,或许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辜受牵连的刀下亡魂。
我心中忽然一阵悲凉,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与云礿,注定不能成为一路人。
正如云礿所言,一直以来走走停停,都是事在推着人。
“好吧,既然如此,那阿礿,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此刻只能强颜欢笑。
“或许继续追查当年真相,或许继续呆在京城考取功名……又或许都不是?”
他口气极淡,正如我与他二人,也都是雨中浮萍,身下唯有不系之根。
“也罢,如此也好。只是阿云,你别嫌我话多,有些事情既已发生,再追究也无益,人终究还得往前看!”明知我没有任何的立场说这话,可心中一丝贪念告诉我,该留的,拼尽全力也要去留。
“人命关天的事,岂能说忘便忘!”轻笑着说出这话,笑中却透出几分苍凉。
我心忽然揪紧。
他这话说得很明确。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过去!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两代人的恩恩怨怨,岂能说忘便忘。
飒然秋风自生自息,穿山过水,一阵一阵地拂面而来,扰袖弄摆,也一阵一阵地将我吹醒。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我心底有个声音喧嚣个不停,不断地提醒我:醒醒,已经完了!你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坏的莫过于他已命丧黄泉,从此我与他天人两隔罢了,可我唯独没有料到,造化弄人,有朝一日我与他再次相认时,竟会四目相望,相顾无言。
此时此刻,我与他都觉得对方身上背负了自己父亲的半条人命,
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两个半边天碰到一起,正好凑个整。
水火不相容,不过如此。
可我不想如此。
厚着脸皮,我道:“良宵清光,此夜难再!云礿,这酒可是五十两银子的酒!你我之间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归恩怨,这酒却是无辜的!若是要分别,先饮了这坛酒!不管前尘如何,这一行你欠我的,便也算是还清了,如何?”
他略一思索,居然没有拒绝:“也好!”
我打开酒坛,囫囵扔给他,心想,若你没接住,便怪不得我了!
可惜,一坛酒却稳稳地落到他手中,半滴也未洒出来。
无妨,贫道还有后招!
他扬起酒坛便朝嘴里灌,琼浆玉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在月光下形成一条银色的小溪,再顺着脖颈完美的线条打湿了衣襟。
我从未见他如此不羁,心中暗骂一声,妈的,就那么想摆脱我?
老子偏不让你得逞。
我连忙叫道:“诶哟诶哟,慢点!这可是五十两银子的酒啊,照你这喝法,都快洒了十两银子了!”
他这才停下来,望了我一眼。他酒量确实好,半坛酒灌下去,顶多也就是面色微红!
我曼斯条理地嘟囔:“云礿啊,这好歹也是五十两银子的酒,你也给我留一点罢!”
他闻言,将酒坛递给我。我二话不说便朝嘴里灌去。
我酒量本就不行,此刻半坛酒下肚,眼前已是醺得一片模糊,凭着仅存的一丝神志,我索性将酒坛一摔,身子一横躺倒在地上。
妈的云礿,老子就是要耍赖!我不信我喝醉了,你还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岭的!
第20章 前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真沉沉睡了一觉,周遭依旧毫无动静。云礿啊云礿,你当真不打算把我背回客栈?
我估摸着情形不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窥了一眼——X的,哪里还半个人影!
我立刻跳起来,绕着整层楼转了一圈。
莫说是人影,
连个鬼都不曾见着!
我当时便急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云礿对我来说算是是到手的鸭子。我找了他十年,这一路来又费尽心机套他的话,好不容易相认了,他倒好,趁我喝醉了,也不管我,将我扔在这荒郊野外的,自己一个人先溜。这鬼地方放眼望去人影都没一个,要是碰着豺狼虎豹,或者长头发长指甲的女鬼,那我岂不死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