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去面对这个冰冷的现实,但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朝着前方不知哪个方向,低低说了句:“师尊,弟子……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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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说了句:“师尊,弟子……杀人了……”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我明知道师尊不在这里,也不会听见我的话,但好像只要叫一声“师尊”,我就能平静下来。
话音未落,我便感觉胸口的吊坠微微发热。这是师尊用渊潜秘境里那颗头骨上的两只角做成的,给了我和小师姐一人一个。我贴身带了一百多年,平时都想不起它来,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我将那吊坠拿出来,只见那上头飘出个不到巴掌大小的影子来,看着有点像师尊。那影子把我一根手指头虚虚拢在怀里拍了拍,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别哭,若是怕了,出来找为师便是。”
我赶紧摇了摇头,“徒儿不怕,师尊不必担心。”
那影子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指腹,“好吧,你好自为之。为师便在外头等你。”说完便消失了。
我并不是害怕。凡人的伦理和律法在修真界并不好用,杀死个把没什么背景的散修算什么呢?我们干修仙这一行的,难免都要打打杀杀,我早有心理准备,危险也好,战斗也罢,并不值得我害怕。再说我早经历过十万次的生死,死亡在我这里早不是什么大事了。
若说这次有哪里不一样,也不过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感觉真实了些,清晰了些。
我真实地感觉到我的剑穿透了心脏,染上了鲜血,我清晰地看到元棠魂飞魄散,像一摊死肉一样铺在地上。
我虽不怕,却有些惶恐。生杀予夺的大权太过沉重,该由天道掌握,我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不应随意夺人性命。
但我若不杀他,他便要来杀我。
杀了就杀了吧,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惹师尊担忧的时候,我得好好振作起来才行。
我去看了元棠的尸体,才知道修士死后,身体比凡人凉得快多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元棠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失去了活着时那种柔软的弹性,变得坚硬而冰冷,像一件玉器,或者一块石头。
修真界不讲究入土为安,但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我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我想他既然千辛万苦来寻这东君神殿,那便让他死后葬在这里,也算是成全了他罢!
于是我把元棠的尸身抱进宫殿里,找了间不太起眼的寝宫,把他放在床上安置好。
没想到元棠道友身上除了两个储物袋,竟没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信物。我不禁为这些散修惋惜起来,也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是就这么死在外头的,有没有亲朋好友得知他们的死讯,想要替他们报仇?
我揣着元棠的两袋子遗物再次走出了宫殿,心里乱得很,并不想再遇见什么人,便隐匿了气息,在这秘境里乱逛起来。
这一个月来,竟没人撞破我的行迹,更不曾遇到什么危险。倒是我主动在雁留道友面前现身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把元棠的遭遇告诉雁留。但我并没说元棠是我杀的,只说是偶然遇到了他的尸身,想着要将他的死讯带给亲近的人知道,这才将他的遗物随身带着。
雁留紧紧攥着那两个储物袋,倒是不见如何伤心。她低头沉思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对我说:“元棠对你说了要我跟他做道侣的事了吧?其实这次大比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比赛之后也是他一直死缠烂打……哼,我不过是看在队友的份上替他挡了一下,倒让他有了非分之想了。”
糟糕!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的说辞就有漏洞了!比赛之后我根本没见过元棠,又怎么会知道该把遗物交给雁留?哎,我刚才该说是遇到了重伤的元棠,听了他的遗愿才来找雁留的啊!
雁留轻轻笑了一下,“无论如何,你是个好人,还特地过来找我。我跟元棠没什么关系,也从来没同意做他道侣,他那日甚至还想用强……不管是谁杀了他,我都要谢谢那个人。这储物袋我拿走一个,就当做是分赃了,好不好?元棠的死讯,你也不必再告诉别人了,没人会在乎的。”
“……”
雁留又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其实不是散修,是大门派的弟子吧?以后可别什么话都告诉别人,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