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野想起临安有一家茶楼就叫西山一窟鬼,一些文人雅士都爱去那里。想来茶楼老板叫这个名儿,是觉得能傍个名人名作,生意兴隆,二来也是希望警醒读书人,上楼喝茶时能想起这个故事,不要贪图富贵美色,悟透人生的一些真谛。
这出戏几乎是原汁原味的南曲,曲牌的运用颇为灵活自由,表演也不拘一格。开头有叙述剧情梗概的开场戏,由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开唱,腔调豪壮,氛围开阔,让人很快进入意境。演吴洪的男伶上场,一开口字正腔圆,清爽明快,把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随后各个戏角出场,独唱、对唱、轮唱乃至合唱,使人应接不暇。最后云雾漫出,吴洪跟随道人云游四海,男伶回头看了一眼台下众人,仿佛那就是伤他心神的广阔人间,那一眼无限幽怨,逐渐消散于茫茫人海。
戏唱完,徐子霖道:“何如?”
林月野叹道:“真是开了眼界,世间果有如此绝美戏曲,听了南戏才是不枉风流一世。”
徐子霖道:“正是此理。”
林月野道:“也难怪林水寒先生有男风之好,见这样瑶台碧月般的少年,真是叫人不与倾心也难。”
徐子霖不屑道:“他那样是玷辱了人家,只是卖艺谋生的少年,又不以色侍人,何以酒色自娱。”
林月野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置可否,专心听戏。
他记着桑钰不高兴,但是因为徐子霖不日就要走了,此行遥远,权作是为他践行,也不好扫他的兴,于是陪着他一直游逛到了傍晚,落日的凄艳光芒洒满大地,几个人才尽兴而归。
徐子霖叫他一起去斋堂吃晚饭,林月野委婉地拒绝了:“我回后院和桑钰一起吃吧。”
徐子霖哼道:“你们共患难一回,倒交了心了。”
林月野呵呵呵。
他以为桑钰会在竹林里弹琴,但是没有,推开桑钰的房门,他正在桌前坐着,晚英在一旁给他盛饭。
林月野踱着步子走过去坐下,晚英立刻又去给他盛了一碗饭,林月野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对桑钰说:“怎么不等我一起吃?”
桑钰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
桑钰恼羞成怒:“我为什么要等你?”
林月野笑道:“我发现咱们俩出去一趟回来,你对我是越发没有礼数了。”
“你……”
林月野道:“你看,我刚来书院那几天,你见了我还客客气气的,跟我说话也是有来有往的,再看现在,尤其是这几天,说什么都不听,还动不动就跟我生气,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我……”桑钰怒瞪着他,“我没有听你的话?这些天你让我做什么我没做?”他突然认真起来,“你要去楚地我跟着你去,我帮你救那个被拐卖的女子,你和叶净去砍伐广梓木,我陪着阿婆,你们去看祭祀不让我去我也没去,回来住客栈你要跟我一间房我拒绝你了吗?”
第一次听桑钰说这么多话,晚英在一旁突然笑了出来。
林月野也忍着笑:“晚英你笑什么?”
晚英道:“我只是觉得公子和林公子关系真好啊。”
桑钰猛地转头看他:“你怎么还不去给学子们送饭?”
“啊?我一会儿就去。”
桑钰道:“现在就去。”
“哦。”
晚英笑着跑出去了,林月野道:“把气撒在晚英身上?”
桑钰道:“……我没有。”
林月野道:“那你把他支出去,是想和我独处吗?”
桑钰:“出去。”
晚英在厨房装好了饭盒,拎着去斋堂给学子们送饭,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晚英无奈,这群少年们每次吃饭都跟过节似的,因为不和夫子们一起用,也就肆无忌惮,所以玩儿得很疯,你吃我的,我抢你的,偷偷喝点儿酒,打赌划拳,高兴了行酒令,晚英每回送完饭就跑,就怕被他们捉住闹个没完。
晚英捂着耳朵进去,众少年一见他来了,立刻把他围住,抢着逗他,“小英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今天你可不准走了,陪我们玩玩儿。”“先罚你一大杯!哈哈哈!”“哈哈哈……”又去翻他拎来的几个食盒,“有没有又发明什么新菜啊?”“我要的瓦块鱼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