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霖转身道:“山长,这是我请来的客卿。”
山长道:“客卿?子霖你择人的标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低下?怎么什么人都往书院里请!!”
林月野嚷道:“哎哎说清楚!什么叫我这样的人?徐学监请我作客卿择人标准怎么就低下了?”
山长怒道:“本山长与学监说话,哪有你这个外人插嘴的份!给我滚出去!!”
林月野闻言非但不滚,反而靠在门边一个柱子旁,双手抱胸,微笑着说道:“山长还请消消气,你们刚才不是在商议事情吗?不用管我,接着商议。容我在这躲躲雨,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的。”
“本院重要事项决策,岂能被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窃听了去?”
林月野闻言心中好笑,想反驳几句,却听徐子霖道:“他怎么不能听?还是说山长觉得此事见不得人,不便说与旁人知道?”
久未出声的书院掌祠突然开口道:“学监,注意言辞。”
徐子霖“哼”了一声,“我怎么不注意言辞了?我说错了吗?山长你敢说此事你没有一点私心?”
山长嗤笑一声:“子霖,单凭你这一句话,我就可以敬上不恭的名义将你驱逐出院。”
徐子霖负手站立,一拂衣袖,丝毫不为所动。
掌祠道:“说起有无私心,徐学监,这牵月楼是你母亲的遗居,反对重建牵月楼,你的私心还小吗?”
“我母亲的遗居,呵,你们还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居?你们连死人的东西都要动,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在场众人都被他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掌祠看着他,神情却依然冷淡。
山长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子霖,你是想用你的孝心来反衬我们的不义吗?”
徐子霖道:“我没这样说。”
山长道:“可你是这样做的。”
徐子霖有些生气:“你觉得我做错了?就因为你们都同意重建,只有我反对?我是异声是吗?”
“难道你不是?”
徐子霖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五年前金人南侵,被金人掳往北方的除了徽、钦二帝,还有当今圣上的生母韦太后。如今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两厢争执,圣上却允诺,若金人肯归还韦太后,我朝愿与金国签订和约。如此可见,遵循孝道是人之本分,乌鸦尚有反哺之义,何况人哉。”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学监道:“靖康之难中被掳往北方的汉人何其多,韦太后只是其中的皇室之一。圣上愿意议和,是想早日还返北方,收复中原。”
这位老学监在书院声望极重,院里很多讲宾与直学都曾受教于他门下,此时老学监出声,且言论之间隐有偏袒山长的意思,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徐子霖。
徐子霖也没想到老学监会替山长说话,呆呆站着不知作何反应。
见众人不说话,老学监又道:“南渡之后,遥望中原已经成了我们宋人共同的理想。只是圣上作为一国之君,更作为离人之子,他望得要更为深切,更为伤悲。”
如此一言,却又有些肯定徐子霖的孝心言论的意思,众人被老学监弄糊涂了,不明白他究竟是哪边的立场。
林月野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老先生可真是会和稀泥,话说得正经,可是很模糊,既为两人都说了话,又两边都不得罪。
山长从座上站起,走下来,经过老学监身边,顺手递过去一杯茶,低声道:“老先生费心了。”然后缓步走到徐子霖面前,道:“圣上心念韦太后,实是至孝,可是子霖你力保牵月楼却不尽然如此。别忘了,你母亲不是汉人,而是毁我家园,离我骨肉的金人!”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
林月野也很是惊异,徐子霖竟是北方金国女真族之后?!他不由得多看了徐子霖几眼。徐子霖站在殿中央,一袭淡紫色长衫,腰间系着黑金绸带,长发用白玉冠束起,垂到腰际,如此一个俊朗出尘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蛮夷之后啊。
徐子霖被人说破出身,心中怒极恨极。这是他从少年时期就一直背负着的秘密,连徐言都不知道。
南渡之后,百姓过得很苦,人人都对金人恨之入骨。那时母亲怀着身孕带着他们兄弟两个四处躲藏,书院的上任山长看他们孤儿寡母实在是可怜,就偷偷收留了他们。